天命行道，吾心所向 第17章 路径抉择，模仿旧影

暴雨洗刷过的荒原，焕发出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新。天空是那种被彻底涤荡后的、近乎透明的蔚蓝，几缕薄云如轻纱飘荡。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照在挂满水珠的草叶和洗净尘土的岩石上，折射出细碎的、短暂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混合了泥土、腐殖质和植物汁液的潮湿气息，深吸一口，带着沁入肺腑的凉意。

然而，这份清新之下，潜藏着更多的泥泞与湿滑。低洼处积水未退，形成一片片令人望而生畏的沼泽；原本干涸的沟壑此刻奔涌着浑浊的急流，阻断前路。

叶青儿站在一处地势稍高的土坡上，湿透的里衣在晨风和阳光下慢慢变干，带来些许暖意，但更深的疲惫感从骨子里渗透出来。连续的风餐露宿、生死搏杀，以及昨夜那场耗费心力的暴雨奔逃，都在消耗着她年幼的身体。

她的面前，出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

一条向东南方延伸，沿着一条被雨水冲刷出的、相对宽阔平坦的干涸河床。河床底部是大小不一的卵石，虽然行走不易，但地势平缓，视野也相对开阔，看起来是条省力的路子。

另一条，则指向正东方，蜿蜒向上，通往一片连绵起伏、怪石嶙峋的高地。那条路陡峭难行，布满了湿滑的苔藓和带刺的灌木，一些地方甚至需要攀爬。高地上方，视线被突出的岩石遮挡，看不清后面的情形，透着一股未知的危险。

该走哪边？

叶青儿微微蹙起了眉。这不是简单的方向选择，而是关乎体力分配、风险规避和前进效率的考量。平坦的路好走，但沿着河床，很可能再次遭遇像毒涎鳄那样潜伏在水源附近的威胁，而且视野开阔也意味着更容易暴露自己。高地的路难行，消耗巨大，但站得高，或许能看得更远，提前发现水源、猎物，或者……规避更大的危险。

她的目光在两路径之间游移，第一次在面对非直接战斗的抉择时，感到了些许迟疑。体内那股冰冷的力量，无法给她提供答桉。

就在这时，一个几乎要被遗忘的、温暖而清晰的声音，在她脑海深处响起。

那是在村落还未被毁灭前，一个同样雨后初晴的下午，叶玄带着她爬到村落后面那座最高的土丘上。站在丘顶，看着夕阳将整片荒原染成金红色，小小的她兴奋地指着远方。

“哥哥，你看好远呀！”

叶玄笑着摸摸她的头，他的手掌温暖而粗糙。

“是啊，青儿。记住，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时候，走难走的路，站到高的地方，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是为了能看得更远，看得更清。只有看得远了，才知道哪里该去，哪里该躲。”

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朴素而坚定的智慧。

站得高，看得远。

为了看得更清。

叶青儿灰色的眼眸中，那丝迟疑瞬间消散，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

她不再看那条平坦的河床，目光坚定地投向了那条陡峭的、通向高地的崎区路径。

哥哥说的，一定是对的。

她调整了一下背上略显沉重的行囊，将行道剑在手中握紧，不再犹豫，迈步踏上了那条更难走的路。

最初的坡度尚可，只是泥泞湿滑。她必须非常小心，每一步都踩实，借助剑尖插入地面或拉住坚韧的灌木枝条来保持平衡。湿滑的苔藓几次让她险些滑倒，带刺的灌木划破了她裸露的手腕和小腿，留下细小的血痕，火辣辣地疼。

越往上，坡度越陡。有些地段几乎需要手脚并用才能攀爬。沉重的行囊拽着她的身体向后，冰冷的岩石硌得她手掌和膝盖生疼。汗水很快浸湿了她刚刚干透的里衣，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因为缺氧而有些发闷。

疲惫感如同潮水，一**地冲击着她的意志。有那么几个瞬间，看着下方那条似乎轻松许多的河床路径，她几乎要产生一丝动摇。

但每当这时，哥哥站在土丘上远眺的身影，他说的那句话，就会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

走难走的路，是为了看得更远。

她咬紧牙关，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岩缝或泥土里。灰眸中没有任何退缩，只有一种近乎执拗的坚持。她不再去看下方，只是盯着眼前需要征服的每一寸岩壁，每一处陡坡。

身体很累，但心，却因为遵循着哥哥的“足迹”而奇异地感到一丝安稳。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手脚并用地攀上最后一块巨大的、表面光滑的岩石，站在高地之巅时，一股强劲却清爽的风迎面扑来，吹动她汗湿的灰发，也吹散了她满身的疲惫。

她直起身，放眼望去。

那一刻，纵然心冷如铁，她的眼眸中也难以抑制地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波澜。

视野，豁然开朗！

脚下是连绵的、如同灰色波涛般起伏的高地山峦。更远处，那片她来时艰难跋涉的荒原，此刻像一幅巨大的、色彩单调的画卷铺陈在脚下，沟壑、矮丘、稀疏的林地，尽收眼底。她甚至能隐约看到昨夜避雨的那片岩壁区域，以及更远方，那道将她引至此地的干涸河床，在广袤大地上的蜿蜒轨迹。

东南方向，一片地势低洼的区域呈现出不正常的深绿色，那里很可能有面积不小的水泽。而东北方，极目远眺，天地交界处，那连绵的、仿佛支撑着天空的巨大山脉轮廓，似乎比在下面时看得更加清晰了一些！

站得高，果然看得远！

哥哥的话，再一次被验证。

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小的满足感，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冰冷的心湖底漾开一圈几乎可以忽略的涟漪。这不是喜悦，更像是一种确认，一种对哥哥智慧的印证，以及对自己选择正确的肯定。

她找到了方向，规避了可能潜藏在河床附近的危险，还看到了更远的目标。

这份短暂的“成就”，驱散了攀登的所有艰辛。

她站在高地边缘，任由强风吹拂。瘦小的身影在广阔的天穹与苍茫的大地之间，显得愈发渺小，却也愈发坚定。

清除绊脚石需要力量，而选择正确的道路，需要智慧。哥哥的智慧，正在通过她的脚步，在这片荒原上延续。

她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然后再次上路。这一次，她的步伐更加沉稳，目光更加锐利。高地上的路依然不好走，但她的心中，已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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