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继续攀升至天顶。
戈壁的热浪蒸腾扭曲,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引来更多秃鹫,在低空盘旋出不安的圆圈。商队众人已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在赵平的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战后残局。
车夫们将受损的骡车拖到一旁,检查轮轴和车板。老李从货箱里翻出工具袋,蹲在地上开始修补断裂的车辕。两个年轻车夫颤抖着用沙土掩盖地上的血迹,但暗褐色的污渍已渗入板结的盐碱壳,短时间内无法彻底清除。
石勇、吴氏兄弟和老韩围坐一处,互相处理伤口。石勇左臂的刀伤最深,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吴大用匕首小心刮去腐肉,洒上止血药粉,再用干净的布条紧紧包扎。吴二肋下被矛尖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老韩正用烧红的匕首烫灼伤口止血——这是戈壁上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消毒方法,吴二咬着一截木棍,额头青筋暴起,汗如雨下。
叶青儿没有参与这些。
她独自站在河床边缘的阴影里,背靠着一块风化的巨石。右手垂在身侧,指尖无意识地微微颤抖——这是灵力短时间内过度消耗的后遗症。方才那一系列看似轻松写意的出手,实则每一击都需将寂灭灵力控制到极致:既要瞬间瓦解对手的防御和灵力运转,又不能直接摧毁生机,这比单纯斩杀要耗费数倍的心神。
她闭目调息。
丹田内,原本充盈如江河的灰白灵力此刻略显暗澹,如退潮后的沙滩。星辰之力与寂灭灵力交融成的独特能量,在经脉中缓缓流动,修复着那些因高强度运转而产生的细微损伤。
戈壁炽热的土属性灵气被身体本能地吸纳,但效率极低。《太初寂灭诀》对灵气品质要求极高,寻常天地灵气需经多次淬炼方能化为己用。这也是她修行速度看似缓慢的原因之一——每一次突破所需的积累,是同阶修士的数倍。
一炷香后,她睁开眼。
指尖的颤抖已止,灵力恢复了七成。足够应付接下来的局面。
赵平走了过来,重剑已收回背上,但右手按在左肩——那里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剑伤,虽已止血包扎,动作时仍会牵扯疼痛。他脸色因失血而略显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都捆好了。”赵平用下巴指了指河床中央。
十三名沙盗,除了那个被短刀贯胸已死的,其余十二人皆被粗麻绳五花大绑,串成一串跪在烈日下。他们个个垂头丧气,有的昏迷不醒,有的虽醒着却脸色灰败——叶青儿的寂灭灵力不仅封禁了他们的修为,更在经脉中留下了难以祛除的“空乏感”,那是比**伤痛更令人恐惧的折磨。
“问出什么了?”叶青儿问。
赵平摇头:“都是硬骨头。或者说……他们知道的本来就不多。”
他从怀中取出两件东西。
一件是那卷从剑客头目身上搜出的羊皮地图。另一件,则是三只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除了疤脸大汉和剑客头目,还在另一名沙盗小头目身上搜到了第三块。
令牌非金非木,触手冰凉,表面刻着扭曲的符文。叶青儿接过其中一块,指尖拂过符文凹槽,能感受到其中残留的、极其隐晦的阴冷气息。与沙参内部那股污染源同源,但更加稀薄。
“黑山盟的令牌我见过。”赵平沉声道,“但不是这种制式。寻常黑山盟成员的令牌是铁质,刻山岳刀剑图腾。这种黑色令牌……至少是分舵主级别以上才有。”
“也就是说,袭击我们的不是普通黑山盟成员,”叶青儿将令牌递回,“而是某个分舵主直接指挥的精锐?”
“恐怕还不止。”赵平指向地图上那个红圈,“他们连我们抵达三岔口的时辰都算准了。商队的行程路线虽不算绝密,但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拿到。陈胖子——”
他转头看向正在货箱旁瑟瑟发抖的陈管事:“你们驼铃商会里,有内鬼。”
陈管事浑身一颤,脸色更白了三分。
叶青儿没有追问内鬼的事。她走向那串被捆缚的沙盗,目光落在最前方的疤脸大汉身上。
大汉虽丹田被封,经脉受损,但筑基期的肉身底子仍在。他跪在滚烫的沙地上,赤着的上身被麻绳勒出一道道深痕,汗水和血污混在一起,在古铜色皮肤上画出扭曲的图案。他低垂着头,但当叶青儿的影子笼罩过来时,他勐地抬头,眼中射出怨毒的光。
“要杀就杀!”他声音沙哑如破锣,“老子皱一下眉头就不算好汉!”
叶青儿静静看着他。
三息后,她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谁给你的令牌?”
疤脸大汉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落在叶青儿脚前三寸:“你算什么东西,也配问——”
话音戛然而止。
叶青儿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他眉心。
不是攻击,只是接触。指尖冰凉,没有丝毫灵力波动。但疤脸大汉却像是被毒蛇咬中般剧烈颤抖起来,眼中怨毒迅速被某种更深层的恐惧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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