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反手迅速地将房门锁住,仿佛这样就能将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锁在门外。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微微颤抖着,终于允许自己稍稍放松一下那一直紧绷着的神经,让那一丝强撑的虚弱如决堤的洪水般倾泻而出。
后背的伤口在冷汗的浸润下,刺痛感愈发强烈,就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着她的皮肤,每一根都深深地刺痛着她的神经。她紧咬着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生怕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她缓缓地抬起手,扶着门框,想要借此支撑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然而,她的双腿却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绵软无力,几乎无法支撑她的体重。她只能紧紧地抓住门框,大口地喘息着,试图平复那剧烈跳动的心脏。
可是,无论她怎样努力,脑海中的那些画面却如同电影一般不断地回放着——兽皮册上的记载、小太监的惊慌、入口处的拖痕,每一个细节都在她的眼前闪现,让她心惊胆战。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让深秋凛冽的寒风灌入 —— 风裹挟着远处宫殿飘来的淡淡的檀香,吹得屋内的青色纱帘轻轻晃动,如同水波荡漾。寒风不仅吹散了屋内的沉闷气息,也试图冷却她沸腾的血液和混乱的思绪。沈璃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眉头紧紧锁在一起,眼中满是忧虑:秘藏阁的收获如同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释放出惊悚的毒物线索,也印证了皇帝对父亲的信任,却也让真相变得更加复杂。太后与 “影” 是如何绕过皇帝,构陷沈家的?皇帝在阻拦太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让他最终无力回天?父亲体内的 “鬼哭藤” 之毒,是何时被下的?这些疑问如同密密麻麻的蛛网,缠绕着她的思绪,让她难以入眠。
接下来的三日,沈璃一边按时前往玉宸宫给五皇子复诊,用温和的汤药调理他受损的脾胃和五脏 —— 她特意在药方中加入了少量的 “孩儿参” 和 “茯苓”,既能补气健脾,又不会对年幼的皇子造成负担 —— 一边暗中观察尚药局的动静。她发现,总有一个穿着灰衣的小太监在秘藏阁附近徘徊,每次她靠近,那小太监便会迅速转身离开,动作僵硬,形迹十分可疑。她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更加谨慎地规划着下一步的行动 —— 她知道,“影” 的人已经盯上了她,她必须更加小心,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三日后,午后。尚药局前厅弥漫着煎煮药材的苦涩气息,那气味混杂着甘草的微甜、黄连的苦寒、当归的辛香,还有薄荷的清凉,在空气中久久不散,形成一种独特的药香。宫人们各自忙碌着,各司其职,有条不紊:药童们蹲在灶台前,用蒲扇轻轻扇着火,火光映红了他们稚嫩的脸颊,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地上;医官们则坐在案前,低头写着药方,狼毫笔在纸上划过,发出 “沙沙” 的声响,偶尔会停下来,皱眉思考片刻,再继续书写;杂役们端着漆木药碗,小心翼翼地穿梭在人群中,生怕洒出一滴汤药,脚步轻快而稳健。
气氛看似寻常,一片忙碌而有序的景象,但若有心观察,便能发现许多人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通往深处秘藏阁的那道月洞门 —— 自从沈璃成为掌药女官后,秘藏阁便成了尚药局最神秘的地方,所有人都好奇这位新掌药究竟在里面查阅什么,却没人敢上前询问,只能在私下里偷偷猜测。
沈璃一身掌药女官的正六品青色宫装,身姿挺直,步履沉稳地穿过前厅。那宫装的衣料是上好的杭绸,质地柔软却挺括,在午后微弱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领口和袖口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用银线勾勒,针脚细密,低调而华贵。她的脸色依旧带着伤后的苍白,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但眼神却沉静如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仪,如同秋日里平静却深不可测的湖面,让人不敢轻易窥探。
所过之处,无论医官、药童还是杂役,无不躬身行礼,神态恭谨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数日前玉宸宫 “金针渡劫” 的神迹,早已将她推上了神坛 —— 当时五皇子慕容珏气息奄奄,脉搏微弱,太医院的几位院判都已束手无策,摇头叹息说 “准备后事吧”,是沈璃手持金针,在皇子的百会、人中、涌泉三穴施针,手法精准,力道得当,不过半炷香的时间,皇子便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却已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份高超的医术,足以让整个尚药局的人俯首称臣。
“沈掌药。” 陈太医快步迎上前,他今日穿了一件新浆洗的深蓝色官袍,衣料挺括,腰间系着一块成色上好的玉带,头发也梳理得整齐光亮,用一根玉簪固定着,显得精神矍铄。他的态度比之前更加恭谨,几乎是微微弓着身子,语气带着几分恭敬:“可是要前往秘藏阁查阅典籍?”
“嗯。” 沈璃微微颔首,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任何情绪,“本官需查阅近二十年来,所有与军中药物采买、调配、伤药方剂改良相关的记录,尤其是…… 涉及北疆镇守军的卷宗。另外,”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陈太医,见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便继续说道,“承光十七年前后,尚药局所有大宗珍稀药材入库、调用及损耗的明细账册,也一并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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