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宸宫内殿,气氛比深秋的寒风更刺骨。鎏金瑞兽香炉里熏着上好的安息香,袅袅青烟本该带来宁神静气,此刻却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混合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药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
五皇子五皇子小小的身子陷在宽大的紫檀雕花拔步床深处,锦被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他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弯浓重的阴影,嘴唇是失血的灰白,微微干裂着。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的起伏微弱到近乎于无。那张曾经灵动活泼、带着孩童特有红润的脸庞,此刻如同上好的白瓷,精致却易碎,透着一股沉沉死气。
数名太医围在床边,个个眉头紧锁,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在烛火下反射着油亮的光。太医院院正,一位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者,正第三次搭上五皇子纤细的手腕。他的手指枯瘦,搭在孩童细弱的手腕上,仿佛随时会压断那脆弱的骨骼。他闭目凝神,眉头越蹙越紧,沟壑纵横的脸上写满了凝重与焦灼。殿内静得可怕,只闻更漏滴答的声响,以及太医们压抑的、沉重的呼吸。
良久,院正才缓缓收回手,睁开眼,那双阅尽沧桑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深深的无力与绝望。他转过身,对着上首主位,深深一揖,腰弯得极低,花白的头颅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砖。
“陛下……” 院正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干涩而沉重,“五殿下体内鸩毒虽已拔除,然……此毒太过酷烈,已然伤及根本,元气大损,脏腑受创尤深。如今脉象……虚浮散乱,若游丝悬于一线,生机……生机流逝……”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臣等……臣等已竭尽全力,用尽固本培元、吊命续气的方药,然……然殿下迟迟未能苏醒,恐……恐是魂魄离体,药石……药石罔效啊!陛下恕罪!” 说到最后,已是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药石罔效”四个字,如同四柄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殿内每一个人的心窝!
“轰——!” 如同惊雷在死寂的殿中炸开!
上首,一直沉默端坐、面沉似水的皇帝慕容翊,猛地攥紧了紫檀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瞬间发白,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如同虬结的怒龙!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瞬间掀起滔天巨浪!冰封的表面被彻底打破,里面翻涌着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震怒、痛楚,以及一种君王权威被挑战的暴戾!
“废物!” 一声压抑着雷霆的低吼从慕容翊的喉咙深处迸出,带着冰冷的杀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内殿!空气仿佛被冻结!他猛地站起身,明黄色的袍袖带起一股劲风,刮得近旁的烛火疯狂摇曳,明灭不定,将帝王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阴影!“朕的太医院,养的就是你们这群无用的废物?!连一个孩子都救不回来?!要你们何用?!拖出去!都给朕拖出去斩了——!”
帝王的暴怒如同实质的寒冰风暴,瞬间将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冻僵!院正浑身剧震,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力气都已失去。其他太医更是抖如筛糠,涕泪横流,绝望的哭喊声瞬间响起,却被帝王那冰冷刺骨的目光逼得死死堵在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侍卫已经应声上前,冰冷的铁甲摩擦声如同死神的脚步。
就在这千钧一发、血腥即将弥漫的关头——
“陛下息怒!”
一个嘶哑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陡然在殿门角落响起,如同利剑刺破令人窒息的绝望!
唰!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瞬间聚焦!
沈璃不知何时已挣扎着站到了内殿门边。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额角布满细密的冷汗,后背的伤处显然在剧痛,让她站得并不稳,身体微微摇晃,单薄的身影在帝王盛怒的威压下显得格外渺小。她扶着冰冷的门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却异常坚定,越过瑟瑟发抖的太医,越过杀气腾腾的禁卫,直直迎向慕容翊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墨眸。
“奴婢沈璃,斗胆请命!” 她的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发颤,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叩击在死寂的殿内,“五殿下生机未绝,尚有一线之机!奴婢……奴婢愿以戴罪之身,以毕生所学,一试救治之法!若……若不能救回殿下,奴婢甘愿领受陛下任何责罚,万死不辞!”
死寂!
比刚才更彻底的死寂!连太医们绝望的抽泣都瞬间停止了。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门口那个摇摇欲坠、却仿佛燃烧着最后火焰的身影。
戴罪之身?她刚刚才从谋害皇嗣的嫌疑中脱身,如今竟敢在帝王暴怒、太医束手无策的绝境下,主动请缨救治五皇子?这简直是……是疯了!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慕容翊眼中的暴怒风暴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凝滞了一瞬,随即,那目光变得更加冰冷锐利,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将沈璃钉在原地,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仿佛要穿透她的皮囊,直刺入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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