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蛆虫与腐烂物混合的“盛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沈璃的肠胃里盘踞不去。接下来的几天,她如同生了一场大病。胃里持续不断的翻搅绞痛,让她食不下咽,连喝口水都会引发剧烈的痉挛和呕吐。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更是肉眼可见地迅速干瘪下去,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衬得那双沉寂的眼睛更大、更深,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
背上的鞭伤在反复的呕吐和虚弱中,愈合得极其缓慢,边缘甚至有些红肿发炎的迹象。脖颈上的铁枷,似乎也变得更沉了,每一次挪动都像要扯断她的颈骨。但角院的苦役,却并未因此有丝毫的减轻。
林婉柔的“关照”,如同附骨之蛆,从未停止。
腊月的寒风,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温和的伪装,露出了它最狰狞的爪牙。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压着,凛冽的北风如同无数把冰刀,呼啸着刮过定王府高耸的屋脊和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凄厉的呜咽。昨夜下了一场薄雪,未能覆盖大地,只在背阴处和屋顶瓦楞上留下斑驳的残迹,更添几分彻骨的寒意。
角院通往王府后园的小门被粗暴地推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猛地灌了进来,吹得人透心凉。林嬷嬷那裹着臃肿旧棉袄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声音嘶哑冰冷,如同这腊月的天气:
“沈璃!滚出来!浣衣房的差事,归你了!”
浣衣房?
沈璃的心猛地一沉。这寒冬腊月,去河边浣洗衣物……那几乎是最苦、最摧残人的活计之一。她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铺上爬起,沉重的铁枷让她动作异常艰难。单薄的罪奴服根本无法抵御门外的严寒,寒风瞬间穿透布料,刺入骨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磨蹭什么!想挨鞭子吗?!”林嬷嬷不耐烦地厉声催促,枯瘦的手里拎着一根半旧不新、却韧性十足的藤条。
沈璃沉默地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跟在林嬷嬷身后,走出了角院那扇散发着霉味的小门。
凛冽的寒风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透了她单薄的衣裳,扎进皮肉,直透骨髓。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身体因为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冷的白气,吸入肺腑的空气冷得像冰渣,刮得喉咙生疼。
王府的后园很大,穿过一片萧瑟的枯林和结了薄冰的池塘,便到了紧挨着王府外墙的一条小河旁。这条河是活水,并未完全封冻,但靠近岸边的水面也结了一层厚厚的、不规则的冰壳。河滩上,早已堆起了一座小山——那是王府上下,尤其是内院主子们换下的、堆积如山的待洗衣物。
衣物种类繁多,有厚重的锦缎棉袍、皮毛大氅,有细软的绫罗绸缎,也有下人们粗糙的棉布衣裳。它们被胡乱地堆在一起,散发着汗味、脂粉味、食物的油污味,还有……一股隐隐约约、令人作呕的、属于女子经血的腥甜铁锈气。沈璃的目光扫过那堆衣物,一件被压在最上面、用料考究但沾染了大片暗红色污渍的月白色丝绸里衣格外刺眼——那浓烈的脂粉气和经血味,几乎昭示着它的主人是谁。林婉柔。
河边,几个同样穿着单薄罪奴服、面黄肌瘦的女人,早已在监工婆子藤条的驱赶下,哆哆嗦嗦地开始劳作。她们赤着脚,踩在河边冰冷的鹅卵石和薄冰上,双脚冻得青紫肿胀,如同发面馒头。双手长时间浸泡在刺骨的河水里,早已红肿溃烂,布满紫黑色的冻疮和裂开流脓的血口子。
“看什么看!还不滚下去干活!”一个身材粗壮、穿着厚棉袄、裹着油腻头巾的监工婆子,手里同样拎着藤条,凶神恶煞地冲着沈璃吼道。她是浣衣房的管事,姓王,脸上横肉堆积,一双三角眼凶光毕露。
林嬷嬷将沈璃往前一推,对着李婆子努了努嘴:“李姐,人给你带来了,要‘好好照顾’。” “照顾”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李婆子心领神会,三角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藤条一指那座衣物小山和冰冷的河水:“喏,你的活儿!天黑之前,把这些都洗干净!洗不干净,或者慢了……”她掂了掂手里的藤条,发出“呜呜”的破风声,“仔细你的皮!”
沈璃被推搡着,踉跄地走向河滩。冰冷的鹅卵石透过她脚上那双早已磨穿鞋底、只能勉强裹脚的破布鞋,将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递上来,冻得她脚趾瞬间失去了知觉。她走到那堆散发着混合怪味的衣物山前,沉默地蹲下身子。沉重的铁枷让她弯腰的动作异常吃力,枷板边缘再次狠狠抵住脖颈的伤处,带来尖锐的刺痛。
她伸出那双布满旧伤、冻疮和污垢的手。手背上的冻疮又红又肿,有些地方已经破溃,渗出淡黄色的脓水。指尖的裂口被污垢填满,边缘泛白。当她的手触碰到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同时刺穿的剧痛,瞬间从指尖窜遍全身!
“嘶——!”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把手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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