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寒意尚未完全浸透雕梁画栋的王府,林婉柔的云舒苑里却弥漫着一股暖阁也驱不散的阴冷。紫铜瑞兽熏炉里吐出袅袅甜腻的苏合香,缠绕着黄花梨木几案上那只定窑白瓷茶盏。林婉柔端坐镜前,纤纤玉指拈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对着菱花镜比划,镜中人眉目如画,肤光胜雪,正是京城盛赞的第一美人。可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滑向镜中角落映出的另一个模糊身影——沈璃。
沈璃垂首立在窗边的阴影里,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身上依旧是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即使形容憔悴,发髻微乱,那惊心动魄的骨相轮廓,那即便低垂也掩不住清冷风华的眉眼,依旧像一根细密的毒刺,深深扎进林婉柔眼底最深处。一种名为嫉妒的毒火,无声无息地在林婉柔精心保养的心房里燃烧,烧得她指尖冰凉。
“妹妹,”林婉柔放下步摇,声音柔婉得如同春风拂过柳梢,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慵懒,打破了暖阁里令人窒息的寂静,“站了这许久,想必也渴了。来,替姐姐试试这盏茶的温度如何?”她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几案上那杯刚沏好不久的君山银针。碧绿的茶汤在白瓷盏中微微荡漾,几缕白气正挣扎着向上逸散。
沈璃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沉默地走上前,每一步都像踏在无形的荆棘之上。她伸出冻得有些发青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只滚烫的茶盏。指尖甫一接触温润的瓷壁,一股灼人的热力便猛地钻入皮肤,烫得她指尖本能地一缩。
就在这微缩的瞬间,变故陡生!
“哎呀!”林婉柔像是被惊扰般低呼一声,柔若无骨的手臂状似无意地轻轻一拂。那只盛满滚烫茶汤的定窑白瓷盏,便从沈璃手中猛地脱出!
“哐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瓷盏狠狠砸在沈璃脚边的金砖地面上,瞬间四分五裂。滚烫的碧绿茶汤如同炸开的毒蛇,猛地泼溅开来,大部分泼在冰冷的地砖上,腾起一片白蒙蒙的热气,发出滋滋的轻响。仍有不少滚烫的水珠,像烧红的铁砂,狠狠溅射在沈璃裸露的脚踝和小腿裙角上!
“呃啊!”猝不及防的剧痛让沈璃闷哼出声,身体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一步,脚踝和小腿处传来火烧火燎的刺痛。单薄的旧裙布料瞬间被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灼痛感疯狂蔓延。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腥甜,才将涌到喉头的痛呼硬生生咽了回去,只剩下急促而压抑的喘息。
林婉柔脸上瞬间浮起一层薄怒的红晕,声音却依旧柔得滴水,带着一丝委屈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妹妹这是做什么?连盏茶都端不稳么?这茶太烫,烫着姐姐事小,若失了王府待客的体统,王爷怪罪下来,你担待得起?”她站起身,步步逼近,绣着缠枝牡丹的华丽裙裾扫过地上的碎片和水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疼痛而微微发颤的沈璃。
“看来,妹妹是全然没把姐姐的话放在心上。”林婉柔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片,在沈璃那张即使此刻因痛苦而微皱,依旧难掩绝色的脸上反复刮过,最终定格在她那双清冷倔强的眼眸上。一丝扭曲的快意在她眼底深处一闪而逝。“王府有王府的规矩,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不然,这规矩岂不成了摆设?来人!”
暖阁外侍立的两个粗壮仆妇应声而入,脸上带着麻木的凶狠。她们显然是林婉柔的心腹,一左一右,像铁钳般死死扣住了沈璃的双臂。沈璃挣扎了一下,如同蚍蜉撼树,那点微薄的反抗之力瞬间被压制下去,只剩下徒劳的颤抖。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林婉柔,那里面没有恐惧的泪水,只有一片沉寂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灰烬。
“带下去,”林婉柔的声音恢复了柔婉,甚至带上了一丝悲悯般的叹息,“让妹妹好好学学,什么叫‘分寸’。”
沈璃被粗暴地拖拽着,穿过重重回廊。冰冷的风灌进她被茶水烫湿的裙裾,激得她浑身一哆嗦。小腿和脚踝处被烫伤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每一次被拖拽的摩擦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痛楚。她被拖进了一个偏僻、废弃的柴院。角落里堆满了干柴,散发着一股陈腐的木头和灰尘混合的气味。院子中央,一个简易的土炉正熊熊燃烧着,炉火被风势卷得呼呼作响,跳跃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空气,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异的橘红,也将院墙的阴影拉扯得狰狞扭曲。
一个身形魁梧、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的仆役,正蹲在炉火旁。他手里握着一把铁钳,钳口深深插入炉火深处。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炉火映照下的漠然。他用力一抽铁钳,一截烧得通红的烙铁头被拉了出来,暴露在空气中!
那烙铁头部份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亮橘色,边缘甚至泛着刺眼的白炽光芒。滋滋的细微爆响从烙铁头上传来,那是金属被极致高温灼烧后与空气接触的声音。一股肉眼可见的热浪扭曲了周围的景象,浓烈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焦糊味瞬间弥漫了整个破败的小院,直冲沈璃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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