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那扇象征着权势与荣耀的朱红大门,在她身后彻底关闭,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内,是血海尸山,是亲人的亡魂在无声哀嚎;门外,是定王府深不见底的囚笼,是她以“罪奴”之身苟延残喘的炼狱开端。
沉重的铁枷依旧死死扣在脖颈上,每一次踉跄前行,那粗糙冰冷的边缘都更深地嵌入皮肉,磨得生疼,几乎要压碎她的锁骨。沈璃被两个面无表情、如同石雕般的王府侍卫拖拽着,穿过一道又一道森严的门禁。定王府的格局深邃得令人窒息,高墙耸立,飞檐如钩,投下大片大片冰冷压抑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窒息的肃杀和等级森严的秩序感,与方才长街上的喧嚣唾骂形成诡异的对比。
她被粗暴地推进一个荒僻破败的院落。院墙斑驳,爬满了枯死的藤蔓,角落里堆积着厚厚的枯叶和不知名的垃圾,散发出陈腐的霉味。几间低矮的、墙皮剥落的耳房歪斜地立着,窗户纸破烂不堪,在冷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这里,就是王府最底层罪奴的栖息地——角院。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酸腐恶臭扑面而来,比将军府的血腥味更直接地刺激着沈璃的感官。那是馊水、粪便、汗臭和霉烂混合在一起的、属于最底层挣扎的污秽气息。院中唯一的水井旁,几个同样穿着肮脏粗布衣、面黄肌瘦的女人正佝偻着背,费力地刷洗着堆积如山的夜壶和便桶,木刷刮擦陶器的声音刺耳而单调。她们麻木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被推进来的沈璃,眼神空洞得像枯井,随即又低下头,继续着仿佛永无止境的劳作。
“新来的?”一个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响起,像钝刀刮过骨头。
沈璃艰难地抬起头。一个身材高壮、穿着深褐色细布比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挽成一个冷硬发髻的中年妇人站在她面前。妇人脸上的法令纹深如刀刻,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一双三角眼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鄙夷,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璃,目光最后停留在她那身虽然沾满血污秽物、却依旧能看出原本华贵料子的囚服上,以及那张即使狼狈不堪、也难掩绝色的脸上。
一丝极其隐晦的、混合着嫉妒和厌恶的寒光,从妇人眼底飞快掠过。她是角院的管事嬷嬷,林智慧——定王府内院实际掌权者林侧妃的心腹爪牙。
“呵,”林嬷嬷发出一声短促的、充满讽刺意味的冷笑,“果然是将军府出来的娇小姐,都落到这步田地了,还披着这身锦绣皮子,给谁看呐?”
她话音未落,旁边两个同样膀大腰圆、一脸凶相的粗使婆子已经狞笑着上前,不由分说地开始撕扯沈璃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囚服!
“嘶啦——!”布料被粗暴撕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沈璃只觉得身上一凉,那件沾满亲人血迹、承载着她最后一点过往身份的衣物,瞬间被剥离。初春傍晚的寒气毫无遮拦地侵袭着她裸露的肌肤,激起一片细密的战栗。
羞耻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想蜷缩身体,想护住自己,但脖颈上的沉重铁枷和依旧被缚住的双手,让她连这个微小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那一道道冰冷、鄙夷、甚至带着某种下流探究的目光,像鞭子一样抽打在她只穿着单薄中衣的身体上。
“啧啧,这细皮嫩肉的……”一个婆子粗糙的手指恶意地划过沈璃裸露的手臂,带来一阵刺痛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嬷嬷,这头发……”另一个婆子扯了扯沈璃散乱肮脏的长发,看向林嬷嬷。
林嬷嬷那双三角眼在沈璃浓密乌黑、即使沾满污秽也难掩光泽的长发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她那张即便苍白如纸、却依旧精致得惊心动魄的脸。一丝犹豫在她刻板的脸上闪过。她想起了上面隐约传来的、关于“此女留用”的只言片语,似乎与那位有关……
“上头有吩咐,这张脸……暂时动不得。”林嬷嬷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甘和忌惮。随即,她眼中凶光一闪,厉声道:“不过,这头发太长,碍事!给我剪了!剪到肩膀!省得她以为还是什么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留着头发勾引人!”
“不!”沈璃的心猛地一沉,头发是女子极为重要的象征!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立刻被两个婆子死死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冰冷的、锈迹斑斑的大剪刀出现在眼前,闪烁着不祥的寒光。一个婆子粗暴地抓起她一大把长发,毫不怜惜地用力一扯!
“咔嚓!”
刺耳的剪刀闭合声在死寂的角院里显得格外惊心!
一大缕乌黑的发丝应声而断,飘落在地,沾满了灰尘。紧接着,剪刀如同嗜血的凶兽,毫无章法、粗暴无比地在她头上肆虐开来!锋利的剪刀刃口不时擦过头皮,带来一阵阵刺痛和冰凉。断裂的发丝纷纷扬扬地落下,像被无情斩断的过往,覆盖了她**的双脚,也覆盖了地上冰冷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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