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冬的寒意如同附骨之疽,死死纠缠着皇城的每一寸角落。铅灰色的天空低低压着,寒风卷着未化的碎雪,在宫墙的飞檐翘角间呼啸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警。太极殿的金砖地缝里,还残留着冬日的冰碴,寒气透过朝服渗入肌肤,让早朝的百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颈,却无人敢有丝毫懈怠 —— 连日来,来自北境的加急军报,早已让整个朝堂被一层凝重的阴影笼罩。
辰时刚过,一道急促到极致的马蹄声,如同惊雷般划破了皇城的宁静。信使身披厚重的玄色披风,披风上沾满了血污与尘土,边缘处甚至结着冰碴,显然是日夜兼程,未曾有片刻停歇。他胯下的战马早已脱力,口鼻中喷出浓重的白气,四蹄踉跄,却依旧凭着一股韧劲,直奔太极殿广场。
“八百里加急!北境军报!” 信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极致的疲惫与焦灼,刚下马便踉跄着扑倒在地,手中紧紧攥着一封染血的信笺,“十万火急!请陛下、摄政王即刻御览!”
值守的禁军连忙上前搀扶,却被信使一把推开。他挣扎着爬起来,不顾满身的泥泞与伤痛,跌跌撞撞地向着太极殿狂奔。那封染血的信笺,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像是一面绝望的旗帜,瞬间揪紧了所有人的心。
此时的太极殿内,朝会已然开始。慕容玦端坐在龙椅上,神色肃穆,只是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连日来,关于北方两州水利工程的后续安排、各地官员的考评调整,已然让他分身乏术。沈璃依旧端坐于珠帘之后,玄色朝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沉,如同蛰伏的猛兽,沉默却极具威慑力。
文武百官按品级分列两侧,正待奏报政务,殿外传来的急促脚步声与通传声,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平静:“启禀陛下、摄政王!北境八百里加急信使,有十万火急军报呈上!”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殿门,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北境,那个平静了五年的边陲,终究还是出事了。
“宣!” 沈璃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信使踉跄着闯入大殿,扑倒在丹陛之下,将那封染血的信笺高高举起:“陛下!摄政王!北胡新汗王阿史那刹,悍然撕毁五年前的和约,集结本部及附属部落精锐骑兵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分三路大举南侵!云内镇…… 云内镇已然失守!”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与绝望。
兵部尚书李敢脸色骤变,连忙上前接过信笺。信笺上的字迹潦草而急促,墨迹混杂着血污,显然是在极其危急的情况下写就。他快速浏览完毕,脸色愈发凝重,深吸一口气,用颤抖而嘶哑的声音,将信笺上的内容缓缓念出:“云内镇守将赵锋,率部死战三日,斩杀胡骑三千余,终因寡不敌众,城破殉国。城中百姓…… 惨遭屠戮,财物被洗劫一空……”
“轰 ——!”
如同一声惊雷在殿内炸开,百官瞬间哗然。云内镇是北境重要的屏障,地势险要,守军虽只有三万,却皆是精锐,没想到竟然如此迅速便告失守,守将殉国,百姓遭难!
慕容玦的拳头骤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虽久居深宫,未曾亲历战场,但 “殉国”“屠戮” 这两个词,却如同一把把尖刀,狠狠刺进他的心脏。他想起沈璃曾经给他讲过的北境战事,想起那些为守护国土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想起边境百姓在胡骑铁蹄下的悲惨境遇,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与焦灼,瞬间席卷了他年轻的胸膛。
他下意识地猛地转头,看向身侧的珠帘。他需要答案,需要慰藉,更需要一个能够稳定局面的决断。在这种关乎家国存亡的危局面前,他那点刚刚萌生的独立决断之心,瞬间被巨大的无力感淹没。
珠帘后的沈璃依旧保持着绝对的沉默。没有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一股比殿外残冬更加冰冷的寒意,正从她所在的位置无声地弥漫开来。那寒意中,有被冒犯的震怒,有对将士殉国的痛惜,更有山雨欲来的极致平静 —— 越是危急,她越是冷静,这是多年来在血与火的淬炼中,养成的本能。
然而,这只是开始。
没过多久,第二道加急军报接踵而至。另一位信使同样是满身风尘与血污,发髻散乱,甲胄破碎,显然是经历了一路的追杀与奔波。他扑倒在丹陛之下,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报 ——!朔风外围防线被突破!狄骑攻势凶猛,已深入百里,兵锋直指朔风城!守将恳请朝廷即刻发兵驰援!”
李敢接过信笺,快速念出其中关键信息:“朔风外围三关尽失,守军伤亡过半,粮草仅够支撑五日。胡骑沿途烧杀抢掠,所过之处,赤地千里……”
殿内的哗然声变成了压抑的吸气声。所有人都意识到,这次北胡入侵,绝非小打小闹,而是蓄谋已久的大规模进攻。十五万精锐骑兵,分三路南下,攻势之猛,远超五年前那场战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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