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熏香袅袅,是西域进贡的龙涎香,燃出的烟霭如一层轻柔的薄纱,缠绕着殿内的雕梁画栋,缓缓升腾。那梁木上绘着鎏金云纹与丹凤朝阳,每一道笔触都历经百年风霜,却依旧熠熠生辉,沉淀着大燕王朝的厚重与威严。香雾与从殿外高窗斜射而入的晨光交织,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金影,如同碎金流淌,让这座象征皇权核心的大殿,更添了几分庄严肃穆。
殿内的金砖,是取自江南太湖底的澄泥,经数十道工序锤炼打磨,光可鉴人。此刻,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两侧,绯色、青色、紫色的朝服整齐排列,如同铺开的锦绣长卷。乌纱帽的翅翼微微颤动,随着众人轻缓的呼吸起伏,偶尔有朝服摩擦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朝服上的补子图案栩栩如生:一品仙鹤昂首、二品锦鸡振翅、三品孔雀开屏…… 每一针绣线都精致规整,无声地彰显着各自的品级与权责,也暗合着朝堂上无形的等级秩序。
今日的廷议,如同一场关乎帝国北境命运的重要棋局,每一位参与者都是棋子,却也试图影响棋局的走向。而这场棋局的核心,便是那关乎北境长久安稳的屯田事宜 —— 自镇北将军王贲以雷霆之势稳住边防线后,如何彻底解决戍边大军的粮草供给,便如同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在朝廷的心头,日夜牵扯着君臣的神经。
那漫长且易受袭扰的内陆运输线,就像一条脆弱的生命线,从京城延伸至三千里外的北境。运输队需穿越太行山的险峻山道,渡过黄河的湍急支流,沿途还要防备乌桓、柔然等游牧部落的突袭。前两年,一支运送冬粮的队伍在朔州郊外遭遇乌桓骑兵伏击,三百石粮草尽失,百名护送士兵无一生还,消息传回京城时,太极殿内的沉默几乎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更棘手的是,每运送十石粮草,沿途损耗便高达三成,仅运输成本就占了军粮开支的四成,让本就吃紧的国库雪上加霜。减少对这条运输线的依赖,已不是 “选择题”,而是关乎北境安危、帝国根基的 “必答题”,一场刻不容缓的战役,亟待打响。
兵部与户部,这两个掌控着帝**事与财政命脉的部门,自然成了这场战役的主导者。尚书李崇与张谦,一个戎马半生、深谙边事,一个精于算计、通晓财赋,两人带领属官,耗时三月,熬了无数个不眠之夜,终于联合拟定了一份详尽的屯田扩编方案。这份方案厚达三册,封面盖着两部朱红大印,油墨的清香与纸张的厚重感交织,仿佛一座精心构建的城堡,承载着解决军粮问题的重大使命。
方案主张在云州、朔州、燕州三大军镇外围,将现有屯田区扩大两倍,总面积将达到百万亩。那些被战火与荒草覆盖的土地,将被重新开垦,化作产出军粮的沃土。同时,方案计划增募十万北境流民与五万驻军家属 —— 流民多是因战乱流离失所之人,给他们土地与农具,既能解决劳动力短缺,也能让他们安居乐业;驻军家属随军屯田,既能与亲人团聚,也能增强军队的稳定性。配套的,还有十条灌溉渠的兴修计划,将黄河支流的水源引入屯田区,确保作物旱涝保收。方案的目标宏伟而明确:三年内,北境军粮自给率达到七成,让戍边大军再也不必为粮草忧心,让帝国的北大门真正固若金汤。
沈璃端坐在珠帘之后的御座旁,那是属于摄政太傅的专属位置。她身着一袭玄色朝服,衣料是最上等的云锦,经浆洗后挺括有型,上面用银线绣着暗金凤凰纹,凤凰展翅欲飞,线条凌厉却不张扬,在晨光中流转着低调的光泽。朝服衬得她面容愈发白皙沉静,长长的睫毛垂落,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留下一个线条柔和却又带着疏离感的侧脸,仿佛一尊玉雕的坐像,不见丝毫波澜。
她手中捧着那份屯田方案的副本,指尖偶尔划过纸页上密密麻麻的账目与舆图标注,指尖的温度与微凉的宣纸相触,留下短暂的痕迹。她的目光如同一汪深邃的湖水,平静却能洞察一切,仔细聆听着兵部尚书李崇与户部尚书张谦的联合陈述。
李崇年近六旬,鬓角已染霜白,却依旧精神矍铄。他身着紫色朝服,腰间系着玉带,手中捧着方案的军事部分,声音洪亮而沉稳:“启禀摄政王、陛下,现有三大军镇外围屯田区,皆与防线相距不足十里,可形成‘军屯互卫’之势。此次扩编,拟在云州狼山、朔州雁门、燕州瀚海三大军镇外各增设两个辅屯区,每个辅屯区配五百驻军,战时为兵,闲时为农。辅屯区四周将修建丈高矮墙与两丈宽壕沟,配备连发弩与小型火铳,可抵御千名以下游牧部落袭扰。此外,各屯区将设烽火台,与军镇形成预警网络,一旦遇袭,半个时辰内便可传信求援……” 他详细阐述着屯田区的军事防御配套,从驻军轮换到武器储备,从预警机制到救援路线,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演,听得殿中武将们频频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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