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皇城根下的槐树叶子已染成深黄,风一吹,便打着旋儿落下,铺在青石板路上,像一层薄薄的金毯。可这秋日的景致,却丝毫带不起半分暖意 —— 凛冬将至的寒意,已悄然随着北风,掠过宫墙的琉璃瓦,穿过朱红的宫门,在殿宇间游走,带来了比严冬更刺骨的消息。
北风卷着枯叶,拍打在紫宸殿的窗棂上,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远方的灾难。殿内,沈璃刚批阅完一份关于南方水患重建的奏章,指尖还残留着墨汁的凉意,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启禀太傅!北境八百里加急军报!” 内侍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他跑得气喘吁吁,额头上布满冷汗,手中高举着一份用牛皮纸密封的文书,文书边缘因被反复摩挲而有些磨损,上面盖着的红色 “急” 印格外刺眼。
青黛连忙上前接过军报,快步呈到沈璃面前。沈璃放下手中的朱笔,指尖触到牛皮纸的瞬间,便感受到了那份来自千里之外的沉重。她拆开火漆封口,展开文书,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字迹,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原本就清冷的眼眸,此刻更是结了一层寒冰。
军报是北境云州守将周磊亲笔所写,字迹潦草而急促,带着临死前的决绝。上面详细记载了柔然入侵的惨状:三日前,柔然可汗拓跋烈率领三十万铁骑,突然对云州发起猛攻。柔然骑兵个个悍勇,手持弯刀,骑着快马,如同黑云压城,将云州团团围住。周磊率领城中两万守军顽强抵抗,将士们浴血奋战,日夜不休,箭矢用尽了就用刀砍,刀卷刃了就用拳头砸,甚至有士兵抱着柔然兵一同坠入城下的深渊。
可柔然兵力实在太过强大,且装备精良,他们用投石机砸毁了云州的城墙,用火箭点燃了城中的房屋。城破那日,周磊身中数箭,依旧手持长枪,死守城门,最终力竭殉国,临死前还怒喝着 “胡虏休得放肆”,头颅被柔然兵砍下,悬挂在城门之上,以儆效尤。
城破后,柔然兵在云州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男子被屠戮殆尽,女子被掳走充作奴隶,孩童被挑在刀尖上取乐,城中的房屋被付之一炬,火光冲天,连烧了三天三夜。军报上写道:“城内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昔日繁华之地,如今已成人间炼狱。臣无能,未能守住云州,唯有以死谢罪,望朝廷速速派兵驰援,救北境百姓于水火!”
沈璃的指尖微微颤抖,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在她的心上。她仿佛能看到云州城内的惨状:火光中,百姓的哀嚎声、士兵的怒吼声、柔然兵的狂笑声交织在一起;街道上,鲜血汇成小溪,流淌在青石板路上,染红了每一寸土地;城楼上,周磊的头颅在风中摇晃,那双不甘的眼睛,仿佛在质问着朝廷为何迟迟未到。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波澜,可那股滔天的怒火与悲痛,却如同火山般,在胸腔里翻涌。她想起了父亲沈策 —— 当年父亲也是在北境抵御戎族入侵,最终却被诬陷通敌,含冤而死。如今,北境再次遭难,将士们浴血奋战,却依旧难逃城破人亡的命运,这让她如何能忍?
“备轿,去金銮殿!” 沈璃猛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青黛见她脸色凝重,不敢多问,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当沈璃抵达金銮殿时,文武百官早已接到消息,齐聚殿内。往日里庄严肃穆的金銮殿,此刻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愤怒与激烈的争吵所充斥。官员们三三两两围在一起,有的面色惨白,有的怒目圆睁,有的唉声叹气,空气中弥漫着焦虑与混乱的气息。
龙椅上,慕容玦端坐着,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可稚嫩的脸上却写满了不安。他紧紧攥着小拳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显然还不能完全理解眼前这场争论的严重性,只是下意识地看向珠帘后的沈璃,寻求着安全感。
“陛下!太傅!柔然势大,铁骑锐不可当!连失数城,边军损失惨重!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稳住阵脚,或许…… 或许可遣使议和,暂缓其兵锋,为我朝争取重整旗鼓的时间啊!”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是户部尚书刘文正,他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此刻更是因恐惧而微微颤抖。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官袍,官袍的衣角因走路急促而有些褶皱,手中紧紧握着玉笏,指节泛白。刘文正素来以持重着称,实则是个保守派,他掌管国库多年,深知大燕的财政状况 —— 近年来,南方水患、内部清洗,早已让国库空虚,如今再要大规模征兵备战,简直是难如登天。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臣昨夜查阅国库账目,目前存银不足百万两,粮草仅够京城军民三月之用。若要倾全国之力北上,粮草转运至少需要一月,且北地苦寒,冬季将至,道路结冰,转运更是困难重重。一旦粮草供应不上,前线将士必军心涣散,到时候不仅救不了北境,反而会让我朝陷入更大的危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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