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上空弥漫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淡灰色的烟霭如同一块沉重的纱幔,笼罩在城池的上空,将原本湛蓝的天色染得浑浊。空气中混杂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气息:最浓烈的是尚未散尽的血腥气,那是数万具尸骸在阳光下**、血液凝固后留下的铁锈味,吸一口都觉得喉咙发紧;其次是焦糊味,那是城墙被火箭灼烧后,木质结构碳化的味道,混着盔甲碎片被高温烤焦的金属味,在风里慢慢扩散;最后,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惶恐 —— 那是百姓们藏在心底的恐惧,是士兵们经历血战后排解不掉的战栗,是整个京城在这场浩劫后,尚未缓过来的疲惫。
城墙内外,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永定门的缺口处,数十名民夫和兵卒正默默地清理着堆积如山的尸骸。民夫大多是城郊的农户,脸上还带着未脱的淳朴,此刻却不得不面对眼前的惨状:有的尸骸已经僵硬,保持着临死前厮杀的姿势,手指还紧紧攥着兵器;有的尸骸残缺不全,胳膊或腿掉在一旁,需要几个人合力才能拼凑完整;还有的尸骸被战马踩踏过,血肉模糊,根本分不清身份。
一名年约五十的民夫王老汉,正用铁锹铲起一具苍狼军士兵的尸体,往旁边的推车走去。他的手微微颤抖,铁锹好几次都滑落在地 —— 昨天他还在城里的粮铺排队买米,今天却要亲手处理这些冰冷的尸体。他的老伴在家给他煮了热粥,他却一点胃口都没有,一想到这些尸体,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王伯,歇会儿吧。” 旁边的年轻兵卒小李递过来一壶水,他的脸上还沾着血污,是刚才搬运尸体时蹭到的,“这活儿急不得,咱们慢慢来。”
王老汉接过水壶,喝了一口温水,才勉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唉,造孽啊…… 这么多年轻小伙子,就这么没了……” 他看着推车里的尸体,那士兵看起来不过二十岁,脸上还带着稚气,心里不由得一阵发酸。
兵卒小李也叹了口气,他的同乡就在这次守城战中牺牲了,尸体还没找到。他拍了拍王老汉的肩膀:“王伯,咱们清理干净了,城里人才安全。这些叛军要是不除,以后还会有更多人遭殃。”
除了尸骸,城墙上、街道上,还有许多血迹需要清理。几名民夫提着水桶,拿着扫帚,一点点冲刷着被血浸透的青石板路。血水顺着石板的缝隙流淌,在路边形成一道道暗红色的小溪,最后汇入排水沟,留下一道道难以磨灭的痕迹。呜咽声和铁锹掘土的沉闷声响,取代了几天前震天的喊杀,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回荡,像是在为这场浩劫默哀。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从战场转向朝堂宫闱。
沈璃是在昏迷一天一夜后醒来的。
她醒来时,天色刚蒙蒙亮,窗外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躺在一张柔软的拔步床上,盖着一床天蓝色的蚕丝被,被子上绣着淡淡的兰花图案,是她之前在 “凝香轩” 的旧物。肩头的伤口被太医重新处理过,敷上了一层清凉的药膏,虽然依旧火辣辣地疼,却比之前缓解了许多。高烧已经退去,留下的是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冰冷清醒 —— 她甚至能清晰地记得昏迷前的每一个细节:苍狼军的嘶吼、神策军的号角、自己倒下时福伯焦急的呼喊。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就在这时,守在床边的侍女春桃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后背,给她垫上一个软枕:“尚宫,您醒了!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
春桃是沈璃入宫时就跟在身边的侍女,忠心耿耿,这次守城战中,她也跟着沈璃在城头帮忙,手臂被流矢擦伤,此刻还缠着绷带。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显然是守了沈璃一夜,没有合眼。
沈璃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水……”
春桃连忙端过放在床头的水囊,倒了一杯温水,用小银勺一点点喂到沈璃嘴里。温水滋润了干裂的喉咙,沈璃才感觉舒服了一些。她环顾四周,发现这是一处偏殿,是 “暗凰卫” 在她昏迷后临时布置的居所。偏殿的面积不大,却布置得很整洁:床的一侧放着一张紫檀木书桌,上面摆着几卷卷宗和一支狼毫笔;墙角的架子上放着一盆绿萝,叶片翠绿,给这沉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生机;殿门外,站着两名 “暗凰卫”,他们穿着黑色劲装,面无表情,眼神锐利,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沈璃还没来得及为守城成功、叛军溃散而松一口气,殿门就被轻轻推开,福伯和赵德全带着厚厚的卷宗,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福伯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头发梳理得很整齐,却难掩眼底的疲惫。他的手里抱着一个紫檀木匣子,里面装着的,就是 “影” 组织残余势力的名单和证据。他走到床边,将匣子放在床头的矮几上,声音低沉:“小姐,您醒了就好。老奴和赵总管,有重要的事情向您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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