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楼上下,早已是一片炼狱般的狼藉,连风掠过的痕迹里,都裹着化不开的血腥与焦糊。
黑色的烽烟如同从地狱爬出来的扭曲毒蛇,缠绕着城楼的木质横梁 —— 那横梁本是百年的松木,曾在无数个日夜里支撑着城楼的穹顶,如今却被苍狼军射来的火箭烧得焦黑,裂纹里还嵌着未燃尽的火星,偶尔有木屑簌簌落下,带着滚烫的温度砸在士兵的甲胄上。烽烟钻进鼻腔,是滚木燃烧后的焦苦味、士兵尸体腐烂的腥气、鲜血凝固的铁锈味,还有城墙砖石被攻城锤反复撞击后扬起的尘土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复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细小的刀片,刮得喉咙生疼,不少士兵扶着墙垛咳嗽,咳出的痰液里带着血丝,却不敢多停,转眼又要举起兵器抵挡新一轮的进攻。
城墙垛口的破损比想象中更严重。原本整齐的青石板被苍狼军的攻城锤撞出碗口大的凹痕,边缘的碎石参差不齐,像是被啃过的骨头;有的垛口直接塌了半边,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黄土被鲜血浸透,变成了暗红色的泥团,踩上去黏腻打滑。守军的尸体与苍狼军攻城士卒的尸首交错叠压,堆在垛口旁、台阶上,甚至卡在城墙的缝隙里 —— 最显眼的是一名禁军士兵的尸体,他趴在垛口上,后背插着三支羽箭,箭杆还在微微颤动,手指却依旧死死抠着城墙的缝隙,指甲缝里嵌着青灰色的石屑,显然是临死前都在拼尽全力抵挡,连身体都保持着前倾的姿态;不远处,一名苍狼军士兵的尸体卡在云梯与城墙的缝隙间,双目圆睁,眼球因充血而布满血丝,手中还紧握着染血的弯刀,刀刃上挂着半片守军的粗布衣袖,那衣袖上还绣着一个小小的 “军” 字,是禁军的标识。暗红色的血液顺着城墙的砖缝汩汩流淌,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暗紫色,像是给这道 “铜墙铁壁” 镀上了一层厚重的血腥铠甲,又顺着城墙根基漫延,在城下积成了浅浅的血洼,踩上去发出 “咕叽” 的声响。
滚木与礌石早已消耗殆尽。城楼上只余下几根断裂的滚木残骸,有的被劈成了两半,上面还插着燃烧后的箭杆,箭羽早已被烧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杆;有的滚木上布满了刀痕,显然是被苍狼军的士兵砍过,试图阻止守军将其推下城墙。士兵们的箭囊也大多见了底,有的箭囊里只剩下一两支羽箭,箭杆上还沾着血污,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攥在手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肯射出;有的箭囊干脆空了,被士兵们随手扔在地上,皮革的箭囊被踩得变形,上面的缝线都崩开了。
幸存的将士们倚着残破的墙垛,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与惶恐。靠在墙边大口喘气的是京营的老兵老赵,他今年五十六岁,本该再过两年就退役回家抱孙子,此刻却脸色蜡黄,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 他昨夜在永定门守了一夜,被火箭燎伤了左臂,伤口虽然用布条缠了,却依旧在渗血,每喘一口气都牵扯着伤口,疼得他额头冒汗。不远处,一个年轻士兵低头擦拭着手中的长刀,他叫阿木,今年才十七岁,是三个月前刚从乡下入伍的新兵,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他的动作迟缓,眼神空洞,刀身上的血污擦了又沾,沾了又擦,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 他今早亲眼看到同乡的兄弟被苍狼军的弯刀砍中脖子,鲜血喷了他一脸,那兄弟最后看他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还有几个士兵盯着城下汹涌的敌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兵器的纹路,那是恐惧到极致时的本能反应 —— 城下的苍狼军像黑色的潮水,一**涌向城墙,云梯密密麻麻地靠在城墙上,上面爬满了举着刀的士兵,仿佛永远都杀不完。
皇帝 “病危” 的消息,早已像瘟疫般在守军之中悄悄流传。有人说陛下被 “妖妃” 沈璃下了慢性毒药,前几日就已经断了气,只是为了稳定人心,才一直瞒着;有人说陛下其实醒了,却被沈璃软禁在漱玉斋,连淑妃娘娘想去探望都被拦在门外;还有更离谱的传言,说先帝的灵位都已经悄悄从太庙搬了出来,就等苍狼军进城后,拥立 “贤明” 的瑞王(慕容琛)为新帝。这些传言像毒藤,缠绕着每个士兵的心头,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愈发脆弱。
更致命的是,禁军主帅萧重在地宫血战中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消息,昨夜也传到了城头。萧重是常年镇守京城的将领,从士兵到校尉,再到禁军统领,他陪着这支部队走过了十年,打过西突厥,平过内乱,是多少守军心中的 “定海神针”。去年冬天,京营缺衣少粮,是萧重亲自去户部据理力争,才给士兵们争取到了棉衣和粮食;阿木刚入伍时,连弓都拉不开,是萧重手把手教他,还笑着说 “乡下娃子有力气,好好练,以后能当将军”。如今连这根 “定海神针” 都倒下了,群龙无首的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军心。若不是京城的城墙高三丈、宽两丈,是大燕开国以来历经三代皇帝修缮的 “铜墙铁壁”,只怕早已有人提着刀打开城门投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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