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璃指尖捻着那张素帛战书,绢布粗糙的纤维蹭过指腹,留下细微的刺痒感 —— 那是最普通的麻布织就,纤维间还嵌着一点干燥的泥土颗粒,是从城外荒地里带来的,混着松针的碎屑,轻轻一捻便簌簌落下。她垂眸看着上面那只狰狞的夜枭侧影,浓墨勾勒的翅尖带着刻意的锋利,仿佛还沾着未干的血,墨色在绢布上晕开细小的痕迹,像极了当年父亲战死时,染在她衣袖上的血渍。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 那笑意很淡,只扯动了嘴角的一丝皮肉,未曾抵达眼底半分,反而像极寒的冰棱,在眸底漾出森然的杀意,连瞳孔都泛着冷光。
“想用陛下的命和玉玺,换我一条全尸?” 她低声自语,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淬了冰,落在寂静的殿内,带着刺骨的寒意,连殿角燃着的龙涎香烟气都似乎被冻住了,“好大的口气。夜枭,你真当这大燕江山,是你随意摆弄的棋子?真当沈家满门忠烈的血,是白流的?”
素帛上 “血洗宫闱,鸡犬不留” 八个字,此刻像是活了过来,在她眼前跳动。她仿佛看到长春宫小宫女春桃惊恐的脸 —— 那姑娘才十三岁,去年入宫时还怯生生地问她 “尚宫娘娘,宫里的兰草什么时候开”;看到紫宸殿杂役陈六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 他昨日还悄悄给她留了块热乎的枣泥糕,说 “娘娘批红辛苦,垫垫肚子”;看到禁军张强挡在她身前,被 “影” 的人一刀刺穿胸膛的模样 —— 他曾笑着说 “末将这条命,是沈将军救的,现在该还给娘娘了”。这些画面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让她指尖微微用力,指甲几乎要嵌进绢布的纤维里,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 —— 她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绝不能让夜枭的阴谋得逞,绝不能让那些信任她的人白白死去。
殿内,福伯和萧重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喘。福伯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关节泛白,手背的青筋凸起,像一条条青色的小蛇 —— 他能感受到沈璃身上那股压抑的怒火,像即将喷发的火山,随时可能燎原;他腰间的 “暗凰” 令牌硌着掌心,冰冷的铁质触感让他稍稍冷静,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 “暗凰卫” 的部署 —— 哪些人擅长潜入,哪些人懂机关,哪些人能打硬仗,都要一一安排妥当。萧重则挺直了脊背,玄色的甲胄在宫灯下泛着冷光,甲片间的缝隙里还残留着昨日训练时的汗渍,带着淡淡的咸腥味;他右手按在腰间的长刀刀柄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鲛绡绳 —— 那是他妻子亲手编的,每次紧张时都会这样做;他知道,沈璃接下来的决定,将关系到所有人的生死,关系到大燕的国运,容不得半分差错。
忽然,沈璃五指收拢,将那素帛狠狠攥在手心,绢布被揉成一团,边缘的纤维翘起,像是在无声地挣扎,上面的夜枭侧影被揉得模糊,却依旧透着狰狞。她抬起眼,眸中所有的犹豫、恐惧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所取代,那目光像出鞘的长刀,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扫过福伯和萧重时,让两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要玩,我们就陪他玩个大的!” 沈璃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撞在殿内的金砖地面上,仿佛能溅起火花,“将计就计!他想在皇陵地宫设局,那我们就给他演一场好戏,让他钻进我们的网里,让他知道,什么叫自投罗网!”
福伯和萧重精神一振,眼中瞬间闪过光亮 —— 他们知道,沈璃这是已有了周密的计划,那股胸有成竹的气场,让他们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福伯上前一步,躬身道:“小姐尽管吩咐,老奴和弟兄们万死不辞!” 萧重也抱拳,甲胄碰撞发出 “铿锵” 的脆响:“末将愿听沈尚宫调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福伯!” 沈璃目光转向老者,那目光里带着信任,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暗凰卫’即刻起,化整为零,以你能想到的最隐秘的方式,分批潜入皇陵地宫!我不要你们打草惊蛇,不能惊动守陵的禁军,更不能让‘影’的人察觉 —— 你让林墨带着擅长机关的弟兄,从地宫西侧的排水渠潜入,那里年久失修,防守薄弱,正好可以利用;让苏青带着身手好的,伪装成守陵人的学徒,混进皇陵,摸清外围的布防;让赵武从西郊军营调三十名精锐,扮成运送祭品的民夫,把机关、陷阱的零件藏在祭品里,偷偷运进地宫附近。”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指尖在御案上轻轻敲击,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两人的心上:“我要你在三天之内,摸清地宫每一寸土地 —— 包括主墓室的结构、陪葬坑的分布,尤其是所有可能的出口、通风口、藏兵洞,哪怕是老鼠洞大小的缝隙,都不能放过!你让弟兄们用炭笔在羊皮纸上画出地宫的地形图,标注出每一个可疑的地点,每一处可能的机关触发点,晚上通过密道送回紫宸殿,我要亲自过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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