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使团入京的第三日,依照惯例,楚晏兮在宫中设下较为私密的洗尘宴,规模不大,仅限皇室近支、重臣及使团核心成员。
与其说是国宴,不如说是一场暗藏机锋的试探。
昭阳殿侧殿,暖阁内熏香袅袅,丝竹之声清越。
楚晏兮一身明黄常服,少了朝堂上的肃穆,多了几分闲适风流,她端坐主位,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目光偶尔扫过下首的北狄众人,带着审视与玩味。
沈疏桐依旧是一身紫色官袍,坐在楚晏兮左下首最尊贵的位置,容颜清绝,气质如冰雪覆松,与这暖阁内的融融暖意似乎有些格格不入,却又无形中成了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顾清泫与萧寒坐在她稍后一些的位置,苏芷晴则安静地坐在另一侧,神情淡漠,仿佛周遭一切与她无关。
宇文皓今日倒是规矩了许多,只是那眼神时不时飘向楚晏兮,带着不甘与探究。
而那位灵犀公主,则成了宴会上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她换上了一身中原仕女风格的鹅黄色宫装,裙裾翩跹,墨发挽成精致的惊鸿髻,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行动间流苏轻晃,衬得她那张原本就清丽绝俗的脸庞更添几分我见犹怜的柔美。
她似乎精心研究过中原礼仪,言行举止,竟挑不出太大错处,甚至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优雅。
“陛下,”
灵犀公主声音柔婉,如同春涧流水,她举起酒杯,眸光盈盈望向楚晏兮,
“灵犀初来乍到,见识浅薄,今日得见天朝陛下风仪,方知何为泱泱大国之气度。灵犀敬陛下一杯,愿大晏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说罢,以袖掩面,姿态优美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楚晏兮眉梢微挑,端起酒杯,笑容得体:
“公主远来是客,不必多礼。请。”
她也饮了一口,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沈疏桐。
灵犀公主饮完酒,并未立刻坐下,而是将目光转向沈疏桐,眼中流露出恰到好处的钦佩与好奇:
“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沈丞相吧?灵犀在北狄时,便时常听闻丞相大人‘算无遗策,智冠群伦’的美名,今日一见,方知传言不虚。丞相风姿,令人心折。”
她的话语里带着纯粹的赞美,眼神清澈,仿佛只是发自内心的仰慕。
沈疏桐神色不变,只微微颔首,语气疏淡:
“公主过誉。”
灵犀公主却似浑然不觉她的冷淡,反而向前微倾了身子,笑容愈发甜美:
“丞相大人不必自谦。灵犀自幼便仰慕才华出众之人,尤其像丞相这般文武双全的奇女子,更是平生仅见。不知……稍后宴毕,灵犀可否有幸向丞相请教一二中原典籍?听闻丞相博古通今,灵犀有许多不解之处,望丞相不吝赐教。”
这话一出,暖阁内的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请教典籍?这借口找得倒是雅致。
但在场谁不是人精?北狄公主放下身段,主动向大晏丞相请教,这本身就是一种姿态。
若沈疏桐断然拒绝,未免显得大晏丞相气量狭小,不够待客之道;
若应下,谁知道这位心思深沉的公主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楚晏兮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脸上笑容不变,眼底却已凝起寒霜。
这灵犀,竟敢当着她的面,明目张胆地接近她的阿疏姐姐?
顾清泫和萧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苏芷晴也微微抬眸,清冷的目光在灵犀公主和沈疏桐之间转了转,复又垂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疏桐身上。
沈疏桐抬眸,平静地迎上灵犀公主那看似纯真无邪的目光,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出的弧度,声音依旧清冷:
“公主殿下有心向学,本是好事。只是,”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臣身为丞相,国务繁忙,恐怕无暇与公主探讨诗文。公主若有疑问,鸿胪寺有博学鸿儒,太学亦有饱学之士,皆可为公主解惑。”
她拒绝得干脆利落,甚至没有给对方留下丝毫转圜的余地,直接将皮球踢给了鸿胪寺和太学。
灵犀公主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愠怒,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委屈和失落取代。
她轻轻咬了咬下唇,那模样看得在场一些年轻宗室子弟都心生怜惜。
“是……是灵犀唐突了。”
她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原以为……是灵犀想当然了。”
说罢,她默默坐回座位,低垂着头,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
宇文皓见状,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却被楚晏兮打断。
楚晏兮仿佛没看见灵犀的委屈,笑吟吟地开口道:
“公主初来我大晏,想必对京中风物也颇有兴趣。过几日御花园的菊花开得正好,朕打算设个赏菊小宴,届时公主可随性游玩,不必拘束。”
她成功地将话题引开,同时也暗示,私下接近沈疏桐?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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