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克的“稳定器”带来的振奋尚未完全扩散,一股寒意却悄然在“家园”内部蔓延开来。这寒意并非来自外敌,而是源于自身肌体内部滋生出的裂痕——资源的紧缺与分配的不公,如同暗流,在平静的表面下涌动,最终撞上了高速发展的学院这艘“新船”。
矛盾的苗头,起初只是些不起眼的火星。食堂里,负责分餐的大婶嘟囔着“学院的娃娃们吃的精细粮又多了半勺”;修缮队的老工匠抱怨“好不容易攒下的好铁皮,先紧着泽克那儿做那些看不懂的盒子”;狩猎队归来,最好的几块嫩肉和特殊腺体被直接送往学院实验室,引得一些队员私下撇嘴。这些琐碎的抱怨,在忙碌的求生日常中,被压抑着,积累着。
直到那天傍晚,在公共食堂外的空地上,矛盾终于公开爆发。点燃导火索的,是后勤队的一名小头目,名叫霍姆斯。他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兵,断了一根手指,脸上带着疤,性格耿直,也有些偏执,是“家园”的老资格。他亲眼看着基地从无到有,对每一份物资都看得极重。
当时,人们正排队领取晚餐——主要是黑麦草混合少量薯粉的糊糊,佐以一点咸菜。这时,学院生态农学系的青叶和几名学员匆匆走来,他们刚结束一天的试验田劳作,脸上带着疲惫,手里捧着几个用干净树叶包着的、还冒着热气的东西。那是他们用新收获的、经过多轮筛选优化后的第一茬“改良薯”烤制的小点心,数量极少,本是用来品尝对比实验效果的。
负责食堂分配的恰好是霍姆斯。他看了一眼青叶手中的“特供品”,又看了看眼前大锅里稀薄的糊糊,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这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低声叹了口气:“唉,咱家娃啥时候能吃上口不一样的……”
这句话,如同引信。霍姆斯猛地将手中的大勺砸在锅沿上,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一样的?等着吧!”霍姆斯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他指着青叶的方向,声音洪亮,充满了讽刺,“好东西都先紧着‘学院’的先生小姐们了!咱们这些出大力、流大汗、守着墙头的,就配吃这猪食!”
人群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响起。青叶和学员们僵在原地,脸涨得通红,不知所措。
霍姆斯越说越激动:“咱们拼死拼活打来的猎物,最好的部位拿去给他们‘做实验’!攒下的药品,先供着他们‘搞研究’!现在连口吃的,都分出三六九等了!我就想问一句,秦烈首领,陈末先生!这‘学院’到底是给‘家园’培养人才的,还是养着一群少爷小姐,吸咱们全基地的血的?!”
这话极其尖锐,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学院的正当性和领导层的公平性。场面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一些对资源紧张有切身体会的居民脸上露出了认同和愤懑的神情。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老雷带着几名护卫匆匆赶来。老雷脸色铁青,上前一把揪住霍姆斯的衣领,低声怒吼:“霍姆斯!你他妈胡说什么!给我闭嘴!”
霍姆斯梗着脖子,毫不退让:“老雷!我说的不是事实吗?大家伙儿都看着呢!凭什么他们就能开小灶?咱们累死累活,连口像样的都吃不上!这公平吗?!”
“公平?”老雷眼中冒火,“没有陈末弄来的粮食,没有学院捣鼓出的东西,你早就饿死了!没有泽克搞出来的预警器,上次掠夺者摸进来你都不知道!鼠目寸光的东西!”
“那是两码事!”霍姆斯吼道,“功劳归功劳,规矩是规矩!现在大伙儿都在饿肚子,他们就不能跟着一起熬熬?非得像现在这样搞特殊?!”
两人激烈地争吵起来,围观的人群情绪也被煽动,支持霍姆斯和觉得老雷有理的人各执一词,场面几乎失控。
消息很快传到了正在和秦烈商议下一步计划的陈末耳中。陈末的心猛地一沉。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秦烈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难看,他猛地站起身,但因为伤势,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烈哥,你别动,我去处理。”陈末按住秦烈,深吸一口气,大步向食堂走去。
当他赶到时,争吵正处于白热化。陈末没有立刻出声,他站在人群外围,冷静地观察着。他看到了霍姆斯眼中的不满与委屈,看到了老雷的愤怒与无奈,也看到了许多普通居民脸上的迷茫、焦虑以及对资源的渴望。他还看到了站在角落、脸色苍白的青叶等学员,他们手中那点原本带着喜悦的“实验成果”,此刻成了众矢之的。
陈末没有像老雷那样强硬压制,他拨开人群,缓缓走到空地中央。他的出现,让喧闹声稍微平息了一些。所有人都看向他,目光复杂。
陈末先是从青叶手中拿过那包烤薯,打开,里面是几块金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薯饼。他拿起一块,当众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然后对霍姆斯,也是对所有人说:
“霍姆斯大哥说的,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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