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结账的
启程当日,天未亮透,风已停歇。
锈河北岸的高地上,拾味队静静列队,没有号令,也没有鼓声,只有三百座灰白碑塔在晨雾中静默矗立,像一排排守夜未归的灵魂。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后的清明——那是经历了赎罪与重生的眼神。
陆野站在队伍最前方,肩上空了,行军锅已被熔作食冢的一部分。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夹克,腰间别着那枚青铜怀表,指针静止不动,仿佛时间也在这片废土边缘屏住了呼吸。
凌月走上前,指尖微颤地接过怀表。
她的精神力早已将表壳内外扫描了七遍,可当目光落在表盘背面时,心头仍是一震。
“还剩几顿饭?”下方,赫然浮现出第二行小字,墨色如血,笔迹未干:
“吃了多少,就得吐多少。”
她抬眼看向陆野,声音压得很低:“系统在提醒你……还是在威胁你?”
陆野没有回头,目光落在远处的碑林上。
那里,第一缕阳光正斜斜切过主碑顶端,映出一道裂痕般的光影。
“都不重要了。”他淡淡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日天气,“它要账,我正好算总账。”
话音落下,火线猴从暗处窜出,轻巧跃上他肩头,爪中紧攥一团黑絮,散发着淡淡的腐腥味。
凌月接过那团孢子,精神力渗入一瞬,瞳孔骤缩。
“这不是普通变异体残留……这是DNA片段,属于‘前代宿主’!而且……不止一个!”
她猛地抬头:“系统不是独立存在的——它是靠吞噬宿主成长的!每一个前任,都是被吃掉的!”
陆野终于转过身,眼神冷得像冻土下的铁。
“所以呢?你以为我是怎么活到今天的?”他冷笑一声,“弱者等救赎,强者找漏洞。而我……专治各种不服。”
队伍开始前行。
按照铁舌阿婆留下的残片指引,他们进入了一条深埋地底的隧道入口——那是一道被遗忘多年的输味管网检修通道,锈蚀的金属门上刻着一行古文:“味通九幽,食者无免。”
哭炉匠走在最前,一手拄拐,一手轻抚墙壁,口中喃喃诵念:
“灶起于焚,鼎承于怨,味通九幽,食者无免……这是百味堂最初的戒律碑文啊……我们早该明白的……这哪是什么美食传承,分明是……献祭仪式。”
越往深处,空气越是粘稠。
四壁布满古老铭文,有些是菜谱,有些是功法,更多的却是死亡记录——某年某月,某人因烹制失败,魂散于灶;某日某时,某城因拒交贡味,全员灭口。
忽然,凌月脚步一顿。
前方一段隧道坍塌,碎石中露出一段断裂的金属管道,粗如成人腰身,内壁竟在缓缓流动着暗红色液体,散发出一丝极其熟悉的气息——
那是“往生粥”的余韵!
“不对!”凌月脸色骤变,精神扫描瞬间爆发,“这不是输送营养……这是回收!所有被你救过的人,他们的‘饱足感’、‘希望感’、甚至‘幸福记忆’……全都在被抽走!化作养料回流系统!”
她猛然回头:“你每治好一个人,系统就越强一分……而你自己,却在不断被掏空!难怪你最近总是做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口锅,底下烧的是人骨!”
陆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笑声不大,却让整个隧道为之一震。
“难怪我总觉得,吃得越多,心里越空。”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管道内壁,沾了一滴暗红液体,轻轻一捻,竟拉出丝来,“原来它吃的从来不是材料,是人心。”
“那你还要继续?”凌月盯着他,“你知道前面是什么吗?是陷阱!是轮回!第九任宿主就死在那里!”
“我知道。”陆野收起笑容,眼神锋利如刀,“但我也知道——我不是第九任。我是唯一一个,带着债本去敲门的。”
队伍继续前进。
隧道尽头豁然开朗。
一座巨大无比的地下坑洞出现在眼前,直径逾千米,深不见底。
数千具枯骨环绕中央一口倒悬巨锅,整齐排列,如同朝圣者跪伏于神坛之下。
那锅通体漆黑,表面覆满锈迹,却隐隐透出青铜光泽,锅底朝天,裂缝纵横,仿佛曾经历一场惨烈崩毁。
每一具尸体都腹破肠流,双手向上伸展,直指锅底,似在乞食,又似在控诉。
陆野缓步走入坑中,蹲下身,从一具尸体胃部抠出一枚微型铜牌——巴掌大小,刻着编号与日期。
“第七任,供能不足,剔骨补灶。”
“第八任,情绪波动,魂炼调味。”
最后一块,嵌在离锅最近的一具尸体内,铭文清晰刺目:
“第九任,拒献祭,锅焚,魂蚀。”
哭炉匠踉跄上前,颤抖的手抚上锅沿,老泪纵横:“是他……百味堂最后一位大师……当年他不肯把自己的命炖进去……说‘厨子可以死,不能沦为食材’……结果……整座城的人都成了他的陪葬……火连烧三日,没人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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