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总医院的疗养时光,成了陆子谦被迫的休整与思考期。身体的伤痛在顶级医疗资源的照料下快速愈合,但王猛的牺牲、张老板的罹难,如同刻在心头的烙印,时时提醒他那段惊心动魄的过往。与此同时,前世上海滩的浮华与今生东北大地的厚重,在他脑海中不断碰撞、融合。
他开始系统地梳理思路。二纺厂是他的根基,绝不能只满足于完成订单、养活工人。他要将这里打造成一个真正的、能够抵御风浪的实业堡垒,一个能让他施展更大抱负的起点。
他让吴工将技术科所有能找到的国内外纺织行业期刊、技术资料都搬到了病房,又托顺子(他已出院,接手了王猛的部分工作,并按照陆子谦的要求,开始物色和训练一支更专业的安保队伍)买来了大量的经济类报纸和政策文件。
白天,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个时代的信息,分析着政策风向和市场空白;夜晚,他则结合前世记忆,在笔记本上勾勒着二纺厂未来的蓝图——技术改造、品牌建设、多元化经营、甚至……资本运作的雏形。他知道,单靠“倒腾”和信息差,成就不了真正的帝国。
这天下午,杨干部再次来访,带来了更正式的组织任命文件和一份内部通报。
“子谦同志,你的任命正式下来了。二纺厂厂长,兼任市轻工业局党委委员。”杨干部将文件递给他,语气欣慰,“部里对你的‘技术引进与品牌塑造相结合,立足本土,放眼国际’的思路很感兴趣,认为很有前瞻性。后续会有专家团下来调研,你要做好准备。”
陆子谦郑重接过,他知道,这不仅是荣誉,更是沉甸甸的责任。
“另外,”杨干部压低了声音,“关于‘先生’……我们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指向境外一个非常隐秘的金融掮客组织,他们擅长利用合法商业外壳进行非法活动,能量很大。虽然主要网络被摧毁,但其核心人物依旧在逃,并且……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你。你以后行事,要更加谨慎。”
果然!陆子谦心中凛然。真正的威胁并未解除,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暗处。他点了点头:“我明白,谢谢组织提醒。”
杨干部离开后,陆子谦沉思良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未来的路,不仅要谋发展,更要防黑手。
又过了半个月,陆子谦伤势基本痊愈,准备出院。出院前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病房——是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行走的阿杰。
他依旧瘦削,脸色苍白,但眼神中那股属于战士的锐气恢复了些许。失去的左臂袖管空荡荡的,无声诉说着那晚的惨烈。
“陆先生。”阿杰的声音还有些虚弱。
“阿杰!你没事太好了!”陆子谦连忙请他坐下。
“我是来向您告别的。”阿杰直接说道,“老板……不,组织上给我安排了新的身份和任务,我要离开了。”
陆子谦默然。他知道,像阿杰这样的人,注定属于阴影中的战场。
“老板……临走前,还有留下什么话吗?”陆子谦问出了心底最后的牵挂。
阿杰摇了摇头,但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摸索出一块用红绳系着、温润剔透的羊脂白玉平安扣,递给了陆子谦。
“这是老板随身戴了很多年的东西,清理遗物时发现的。按照规矩本该上交,但……我觉得,他可能更希望留给您。”阿杰的眼神复杂,“老板常说,您是他见过……最不像生意人的生意人,却比很多生意人更懂什么是‘根基’。”
陆子谦接过那枚还带着阿杰体温的平安扣,玉石触手温润,仿佛能感受到张老板那份深藏不露的守护与期许。他紧紧攥住,喉咙有些发堵。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您也是。”阿杰站起身,挺直了脊梁,如同标枪般,转身离开了病房,没有回头。
第二天,陆子谦正式出院。他没有通知厂里,只让顺子开车来接。车子驶离军区医院,汇入八十年代清州城尚且不算拥挤的车流。阳光透过车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街道两旁骑着二八大杠、穿着蓝绿工装的行人,墙上粉刷的标语,都充满了浓郁的年代气息。
陆子谦摇下车窗,深深吸了一口这带着煤烟和生活气息的空气。重生以来,他一直在为生存、为对抗阴谋而奔波挣扎,直到此刻,坐在驶向未来的车上,他才真正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属于这个时代的归属感。
“谦儿哥,直接回厂吗?”顺子问道。
“不,”陆子谦目光扫过街景,最终定格在远处一栋略显陈旧的四层建筑上,那是清州唯一的涉外宾馆,“先去宾馆。”
“宾馆?”顺子一愣。
“去见个朋友,”陆子谦嘴角勾起一丝属于“老克勒”的、洞悉一切的笑容,“如果我没猜错,我们的香港老朋友林永昌先生,应该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顺子恍然,立刻调转方向。他如今对陆子谦这种未卜先知般的判断早已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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