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室的灯光白得刺眼。医生给陆子谦清洗手掌伤口时,他疼得直冒冷汗。玻璃碴子扎得很深,有两处需要缝针。
“忍着点。”老医生手法娴熟,“年轻人,打架了?”
“不小心划的。”陆子谦咬着牙说。
魏父站在一旁,神色凝重。等医生缝完针,包扎好,他才开口:“大连那边来电话了。”
陆子谦抬起头。
“货轮被扣了,四个集装箱全部开箱检查。”魏父压低声音,“里面确实是金属部件,但不是汽车配件。省厅带来的专家初步鉴定,是精密机床的核心部件,还有……一些特种合金材料。”
“离心机轴承呢?”陆子谦问。
“专家说,其中一部分确实可以用于离心机。”魏父看着他,“子谦,你立了大功。这批货一旦出境,后果不堪设想。”
陆子谦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但紧接着又问:“船上的人呢?”
“控制了六个,三个是船员,三个是货主代表。”魏父说,“其中一个货主代表,是香港鑫隆贸易的副总经理。”
“他交代了吗?”
“还在审。”魏父看看手表,“天快亮了,你先在医院休息会儿,等天亮再回局里做笔录。”
陆子谦摇头:“我睡不着。张麻子怎么样了?”
“在重症监护室。”魏父叹了口气,“头部重伤,肋骨断了三根,但命保住了。医生说,如果能熬过今天,就有希望。”
正说着,一个年轻警察匆匆走进急诊室,在魏父耳边低语了几句。
魏父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十分钟前。”年轻警察说,“看守所那边刚来的电话。”
“怎么了?”陆子谦问。
魏父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刘副主任……昨晚在办公室自杀了。”
陆子谦愣住了。
刘副主任,那个和陈启明一起来找他的市计委领导。
“留下遗书了吗?”
“留了。”魏父声音沉重,“承认收受陈启明贿赂,违规审批调拨手续。但关于那批金属部件,他说自己不知情。”
“自杀还是灭口?”陆子谦脱口而出。
魏父看了他一眼,没回答,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又一个警察跑进来:“魏局,长春那边来电话了。车队被扣,八辆车全部检查完毕,在五十袋大豆里发现了麻黄碱,总共三百公斤。”
“司机呢?”
“司机都控制起来了,但他们都说不清楚,只是按合同运货。”警察说,“那个赵建国提供了重要线索,说陆子谦提前交代过,让他注意货物异常。”
陆子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赵建国现在怎么样?”
“人在长春市公安局,很安全。”警察说,“他要求见你。”
魏父拍拍陆子谦的肩膀:“等做完笔录,我安排你去长春见他。现在,你得先跟我回局里。”
---
市公安局的询问室很简洁,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墙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陆子谦坐在桌子一边,对面是两个警察,一个记录,一个询问。
询问持续了三个小时。陆子谦从第一次见到陈启明开始,到签合同、去仓库、发现麻黄碱、安排赵建国去长春、张麻子失踪、火车站遇袭……事无巨细,全说了。
“你为什么一开始不报警?”年长的警察问。
“我没有证据。”陆子谦实话实说,“陈启明手续齐全,还有刘副主任陪同。我一个个体户,贸然报警,万一查不出问题,反而会被报复。”
“那张麻子失踪后,你为什么还不报警?”
“我想先找到那些箱子的下落。”陆子谦说,“如果我当时报警,陈启明可能会提前转移货物。只有知道货物在哪,才能人赃并获。”
警察点点头,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
询问结束时,天已经大亮。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水泥地上投下明亮的方块。
魏父走进来,递给陆子谦一杯热水:“辛苦了。你的证词很关键,省厅的同志很重视。”
“陈启明抓到了吗?”陆子谦问。
“还没有。”魏父摇头,“我们在全市设卡,火车站、汽车站、出城路口都查了,没发现他的踪迹。这个人……很狡猾。”
陆子谦喝了口水,感觉喉咙干得发疼:“他可能已经不在哈尔滨了。”
“我们也是这么判断的。”魏父说,“大连那边扣了船,他应该知道事情败露,很可能已经潜逃。”
“往哪逃?”
“两个方向:南方,或者境外。”魏父说,“我们已经通报了全国公安机关,发了通缉令。”
陆子谦沉默了一会儿,问:“我能去看看张麻子吗?”
“现在不行,重症监护室不让进。”魏父说,“等他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你再去看他。”
正说着,一个女警察敲门进来:“魏局,有您的电话,大连来的。”
魏父出去接电话。陆子谦靠在椅子上,看着窗外。院子里,几个警察正在扫雪,铁锹刮地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