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见钟处长。”
陆子谦的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着喉咙,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不容置疑的坚持。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不断滴落,混合着背后渗出的血迹,在脚下积成一小片淡红色的水洼。他紧紧护着怀里仍在发抖的林小雨,目光却像淬火的钉子,牢牢钉在那位中年警官的脸上。
周围是喧闹的警笛、穿梭的干警、以及风雨吹打荒草的呜咽声。但在陆子谦和警官对视的这片小小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中年警官眉头那细微的蹙起,几乎难以察觉,快得像是错觉。他脸上的表情迅速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严肃与沉稳,点了点头,声音洪亮而富有安抚力:
“钟处长那边我们已经通知。同志,你受伤不轻,孩子也受了惊吓,必须立刻接受检查和治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送你们去市局指定的安全医疗点,确保安全和健康是第一位的。”
他话语周全,理由充分,完全符合标准流程,挑不出任何毛病。
然而,陆子谦心底那根关于“内部钉子”的弦,却绷得更紧了。对方没有直接回应他关于钟处长的要求,而是用“已经通知”和“安全医疗点”作为缓冲。是正常的谨慎,还是有意拖延和控制?
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将怀中的小雨搂得更紧了些,微微侧身,用自己还算完好的前胸和臂弯为孩子遮挡更多的风雨和那些探究的目光。“好,”他哑声应道,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请尽快。”
一辆车身印有“公安”字样的面包车开了过来。中年警官亲自拉开车门,示意陆子谦和小雨上车。车内除了司机,还有一名随车的年轻干警,神情警惕。
陆子谦在上车前,目光快速扫过车内外,记下了车牌号和司机、随车干警的大致样貌。他抱着小雨坐进后排,身体看似因脱力而靠在座椅上,实则每一块肌肉都处于预备状态。
车子启动,驶离了混乱的事发现场。车窗外,红蓝警灯的光芒被飞速掠过的树木和建筑切割成破碎的光影,映在陆子谦沉静如水的脸上。他没有试图与司机或随车干警搭话,只是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耳朵却捕捉着车内外的每一个细微声响——引擎的轰鸣、雨刮器的节奏、甚至身边小雨逐渐平稳但仍带抽噎的呼吸。
他在判断方向。车子似乎是在往市区开,但路线……有些绕。并非直接驶向市局大院或者任何他已知的官方医疗机构。
小雨似乎缓过了一些神,小手紧紧抓着陆子谦湿透的衣角,小声带着哭腔问:“陆叔叔……我们安全了吗?”
陆子谦睁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声音刻意放得平稳:“快了,别怕,叔叔在。” 他的目光与车内后视镜里司机偶尔瞥来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对方立刻移开了目光。
又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车子最终拐入了一条相对安静、两旁多是些老式单位宿舍楼的街道,停在了一栋挂着“清州市第二干部休养所”牌子、但看起来门禁森严的院落前。这里环境清幽,不像普通的医院。
中年警官先下了车,与门口岗亭的守卫低声交谈了几句,出示了证件。铁门缓缓打开,车子驶入院内,在一栋只有三层、外墙爬满枯萎藤蔓的小楼前停下。
“这里是我们内部合作的医疗点,很安静,也绝对安全。”中年警官拉开车门,对陆子谦解释道,“医生已经准备好了。”
楼内果然有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迎了出来,动作专业而迅速地将陆子谦和小雨分别安置进了相邻的两个房间。房间干净整洁,医疗设备齐全,看起来确实像个正规的诊疗室。
一名戴着口罩、眼神温和的中年女医生开始为陆子谦检查后背的伤口,护士则在旁边准备清创和缝合的工具。小雨则由另一位女医生安抚着,做初步的身体检查。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正常且安全的方向发展。
但陆子谦心中的不安感却越来越强烈。太“正常”了,反而显得刻意。从他被接到这里,到入住检查,整个过程流畅得像是预先排练过。而且,那个中年警官在安排好他们之后,就以需要回去指挥现场扫尾工作为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两名干警在走廊外“守卫”。
“医生,麻烦问一下,钟处长大概什么时候能到?”陆子谦趴在诊疗床上,状似随意地问道,声音因为脸埋在枕头里而有些闷。
正在为他清理伤口的女医生动作微微一顿,随即用很自然的语气回答:“这个我就不清楚了,领导们的事情,我们下面只管做好医疗保障。” 她的回答无懈可击。
陆子谦不再说话,心里却冷笑一声。不对。如果钟处长真的被通知了,以他对“织网计划”和林小雨的重视程度,绝不会这么久还不露面,至少会通过电话或者其他方式先与他取得联系。
伤口清创和缝合的过程很疼,酒精刺激着翻开的皮肉,针线穿过皮肤的感觉清晰而锐利。陆子谦咬着牙,一声不吭,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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