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依旧刺鼻,但病房内的气氛却因赵师傅的苏醒而明亮了几分。老人靠在床头,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惯常锐利的眼睛已经恢复了神采,正急切地望着推门进来的陆子谦。
“子谦!厂里怎么样?那台机器……”赵师傅的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焦灼,挣扎着想坐直身体。
陆子谦快步上前,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赵师傅,您别急,先躺好。”他拉过椅子坐在床边,脸上露出宽慰的笑容,“好消息是,您这一倒,把咱们伊万诺夫同志的潜力给倒逼出来了。他现在临危受命,带着攻关小组干得不错,几个之前卡壳的理论节点,他提出了新的思路,大家正在论证。”
“伊万?”赵师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缓缓点头,喃喃道,“好,好啊……那小伙子底子扎实,就是缺了点担当。这下……咳咳……”一阵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陆子谦连忙递上水杯,等他平复下来,才将近期联盟应对“北方惠民”的攻势、逼对方谈判,以及目前市场占据上风的情况,拣重要的说了一遍。他刻意淡化了过程中的凶险和“三合兴”的可能反扑,只强调成果,以免老人过度忧心。
赵师傅默默听着,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欣慰,有担忧,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子谦,你这手釜底抽薪玩得漂亮,但也把狼逼到墙角了。‘三合兴’……我早年跑江湖的时候,隐约听过这个名号,盘踞在东南沿海和港岛一带,手黑得很,绝不是循规蹈矩的商人。你断他们财路,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我明白。”陆子谦点头,神色凝重,“已经让顺子和张弛加强了防备。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明面上的手段有限,就怕暗地里的龌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赵师傅喘息了几下,目光紧紧盯着陆子谦,“你要特别注意厂子里的安全,尤其是……技术资料和那几台样机!那是咱们的心血,也是未来的根本!”
老人的提醒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陆子谦心中某个隐约的不安。他之前将主要安保力量放在了人员和仓库原材料上,对技术科和实验室的重视程度,确实稍有不足。
又宽慰了赵师傅几句,叮嘱他安心养病,陆子谦才心事重重地离开医院。赵师傅的话在他耳边回响,让他刚刚因谈判胜利而稍有松懈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回到联盟办公室,他立刻召来了顺子和负责内部保卫的科长,重新调整了安保部署,特别强调了技术科、实验室以及存放新型纺机图纸、核心部件的区域,必须二十四小时双岗值守,进出严格登记,非相关人员一律禁止靠近。
“谦儿哥,是不是有点太紧张了?”顺子布置完任务回来,忍不住问道,“咱们厂子大门有保卫科,车间晚上也有人巡逻,还能有人飞进来偷图纸不成?”
陆子谦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厂区里井然有序的景象,沉声道:“顺子,别忘了咱们是怎么起家的。当初为了几张侨汇券、几台旧机器,咱们都能钻山打洞。现在咱们手里握着的,是可能引领未来几年纺织行业变革的技术,你觉得,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会没有人动歪心思吗?‘三合兴’现在明面上的路被我们堵死了,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换个路子?”
顺子闻言,神色也严肃起来:“我明白了,我亲自去盯技术科那边的夜班!”
夜色渐深,清纺联盟总厂大部分区域都陷入了黑暗与寂静,只有几处关键车间和设备依旧亮着灯,传出隐约的机器轰鸣。而在厂区边缘,被临时划为新型纺机攻关实验室的一排平房周围,更是灯火通明,人影绰绰。伊万诺夫和技术科的几个骨干,还在挑灯夜战,验证他提出的那个关于气流引导装置的新构想。实验室里堆满了图纸、零件和一台半成样的样机,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和咖啡混合的独特气味。
伊万诺夫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赵师傅的病倒给了他巨大的压力,也激发了他前所未有的责任感。陆子谦的信任,以及团队同事们在短暂迷茫后给予的支持,让他这个异乡人真正找到了归属感。他几乎是住在了实验室,用近乎疯狂的投入,回报着这份沉甸甸的信任。
“伊工,这个参数好像对了!稳定性提升了至少百分之十五!”一个年轻的技术员看着测试仪表上的数据,兴奋地喊道。
伊万诺夫凑过去仔细查看,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太好了!记录数据,我们再把……”
他的话戛然而止。
实验室窗外,靠近围墙的阴影里,似乎有极轻微、不寻常的响动,像是野猫蹿过,又像是风吹动了什么东西。
伊万诺夫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陆子谦下午特意过来强调安保时凝重的表情,以及顺子哥带着人来回巡查的紧张气氛。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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