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阁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退去。
萧无尘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时,映入眼帘的并非那浩瀚书海与高悬的穹顶,而是一片残破的、被遗忘的穹窿。穹窿由某种巨大的、布满龟裂纹路的暗红色晶石构成,透过那些纵横交错的缝隙,能看到外界扭曲流动的暗沉水光,以及更深处隐约可见的、缓慢蠕动的巨大阴影轮廓,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空气粘稠而湿润,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腐烂水藻、铁锈以及某种古老生物腥气的味道。
身下并非温润的白玉,而是冰冷潮湿、覆盖着一层滑腻苔藓的黑色岩石。他正躺在这片穹窿之下,一个巨大空间的角落。这里仿佛是某个被遗弃的巨型水族馆遗迹,或是沉入地底的远古神庙残骸。
心口处,那撕裂般的剧痛与诅咒的阴冷侵蚀感,如同苏醒的毒蛇,瞬间噬咬着他的神经,让他闷哼一声,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起来。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肺部如同被砂纸摩擦。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打量四周。
空间极其广阔,却破败不堪。残存的巨大石柱倾倒断裂,其上攀爬着散发幽蓝微光的奇异藤蔓。地面坑洼不平,积着浑浊的浅水,水面上漂浮着墨绿色的**藻类。最引人注目的,是这片空间中央区域,那片相对平整、被清理出来的黑土地——大约十丈见方,土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仿佛被血液反复浸透又干涸的暗红色泽,散发着极其微弱的、驳杂混乱的灵气波动。这应该就是宋青阳口中所说的“废弃药园”了。
“醒了?”一个略带沙哑、透着浓浓疲惫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萧无尘循声望去。只见诸葛明靠坐在不远处一根断裂的石柱旁,脸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布袍上,沾满了暗红色的污泥和墨绿色的藻类,左肩位置有一个触目惊心的贯穿伤口,边缘皮肉翻卷,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显然是被剧毒所伤。伤口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弱清香的青色药膏,但效果似乎微乎其微,紫黑色的毒气仍在缓慢地向周围侵蚀。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块龟甲罗盘,罗盘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中央的指针疯狂而无序地旋转着,发出低微的嗡鸣。
“司徒昭…追来了…”诸葛明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悸,“那老匹夫…在藏经阁…留了后手…引爆了…腐心蚀灵瘴…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着黑气的血沫,“若非你最后…引动的那股力量…扭曲了空间…我们此刻…已是两具腐尸…”
萧无尘沉默。藏经阁最后那电光火石间的记忆碎片般涌回:司徒昭怨毒的窥视,强行催动混沌丹火撕裂空间的反噬,以及…那在绝境中突然涌现、包裹住他与诸葛明的神秘空间涟漪!
是心口那滴冰珠的力量?还是…《混沌丹经》残篇引动的某种未知法则?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这个简单的动作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心口那暗金诅咒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猛地一缩!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污秽、带着强烈吞噬与寄生**的力量,如同墨汁注入血管,瞬间蔓延!同时,强行催动混沌丹火撕裂空间带来的恐怖反噬之力,也在道基深处轰然爆发!
“噗——!”
一大口混杂着淡金色诅咒气息和内脏碎块的暗红淤血,猛地从萧无尘口中喷出!他眼前一黑,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重重砸回冰冷的岩石地面。意识如同狂风中的烛火,剧烈摇曳,几近熄灭。
心口处,那株本源青苗发出了无声的哀鸣!原本勉强维持的青翠核心,瞬间被汹涌爆发的诅咒之力和空间反噬撕扯得支离破碎!青苗整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叶片卷曲焦黑,茎干上那滴属于洛冰璃的冰珠,也剧烈震颤,光芒黯淡,表面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彻底的崩坏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萧无尘的感知。
道基…正在崩溃!
“萧兄!”诸葛明见状,挣扎着想扑过来,却被左肩的剧毒和自身的虚弱死死钉在原地,只能发出焦急的低呼。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沉沦、道基崩解在即的千钧一发之际——
嗡!
识海深处,那沉凝如山的《混沌丹经》卷轴虚影,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光芒!无数玄奥的符文如同被点燃的星辰,在虚空中流转、碰撞、重组!一股源自混沌本源、带着创生与毁灭双重道韵的磅礴意念,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狠狠刺入萧无尘即将熄灭的意识核心!
与此同时!
萧无尘怀中,那块刚刚解析出《混沌丹经》残篇序章的漆黑焦石,仿佛受到了同源力量的感召,猛地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混沌初开般原始生机的灰白色气流,从焦石内部那坑洼不平的表面渗透出来,无视了衣物的阻隔,如同拥有生命般,瞬间钻入萧无尘心口那正在崩溃的道基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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