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果水牢里那种永恒的昏暗也算夜色的话)渐深。
墙壁上鬼磷石的幽光似乎更加惨淡,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
水滴声依旧不紧不慢,像是为这死寂之地打着永恒的节拍。
隔壁囚室的呻吟和呓语渐渐低了下去,最终被此起彼伏的鼾声和磨牙声取代。
污水池里那不知名生物似乎也睡了,不再翻腾。
整个水牢深处,陷入了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吞噬灵魂的寂静。
秦烬依旧盘膝坐着,看似在入定调息,实则心神高度集中,一半在继续炼化此地的阴煞之气滋养己身,另一半则在反复推演公审时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尤其是如何利用那枚净世印记,打出最致命的一击。
就在他思绪如电,将各种可能性在脑中过到第三遍时——
一个苍老却清晰的声音,如同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戏谑和……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小子,别推演了。
就你现在这计划,漏洞多得跟筛子似的,上了公审台,怕不是三句话没说完,就得被墨渊那老小子和他那帮徒子徒孙给生吞活剥喽。”
传音入密!
秦烬心中猛地一震,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瞬间锁定角落那团依旧蜷缩着的、如同破布般的身影。
这老头果然不简单!
不仅能轻易突破他下意识布下的神识防御进行传音,更是一语道破了他心中所思!
甚至直接点出了墨渊的名字!
他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同样以神识传音回去,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警惕与疑惑:“前辈……何出此言?”
“嘿,”
老者嗤笑一声,声音直接在秦烬识海中回荡,“你以为拿着那什么印记,就能当众把墨渊锤死了?太天真!”
“首先,你知不知道现在丹盟谁主事?
盟主那老家伙,早八百年就躲起来参悟他的长生大道了,现在主持日常事务的,是常务副盟主,司徒明。
这家伙,就是个和稀泥的高手,优柔寡断,最怕担责任。
你想指望他当众拍板定墨渊的罪?
除非证据砸到他脸上,还得是冒着热气、带着响儿的那种,不然他绝对能给你拖到天荒地老!”
秦烬眼神微凝。
这一点,他虽有猜测,但远不如老者说得如此肯定和具体。
老者继续如同竹筒倒豆子:“其次,你知道这次公审,主审官会是谁吗?
十有**是刑律长老,严嵩!
这老家伙,是墨渊穿一条裤子的师兄!
两人当年一起拜师学艺,交情莫逆。
你指望他公正审判?他不当场找个由头把你拍死,都算他今天出门前忘了吃药!”
严嵩!墨渊的师兄!
秦烬心中寒气直冒,这一点他完全不知!
若真如此,公审从一开始,就站在了绝对不利的位置上!
“还有,”
老者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砸在秦烬心坎上,“你以为丹盟内部就墨渊一个山头?
青松那老小子,脾气是臭了点,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但他眼里揉不得沙子,丹道造诣也高,一直跟墨渊不太对付。
你要是能把他拉下水,或者至少让他保持中立,甚至偏向你一点,那局面就好看了。”
青松长老!
秦烬心中一动,这和他之前让药痴叟送去丹方的目标不谋而合!
“另外,戒律堂的副掌院,是司徒明的远房侄孙,为人还算正直,可以试着争取。
丹鼎阁的守阁长老是个老酒鬼,只要有好酒,说不定能套出点话来……
还有,墨渊门下大弟子,最近似乎在偷偷搜集某种延寿的偏门灵药,或许是个突破口……”
老者滔滔不绝,将丹盟高层的人员关系、性格癖好、潜在矛盾、甚至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如同掌上观纹般,一一道来。
其信息之详尽,角度之刁钻,让秦烬听得是心惊肉跳,同时又豁然开朗!
这老头对丹盟的了解,简直比丹盟自己人还清楚!
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被关在这黑水牢里,却对外面的事情了如指掌?
“前辈,”
秦烬忍不住打断,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您……为何如此帮我?”
传音那头沉默了片刻,只有那规律的水滴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响。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那带着几分自嘲和玩世不恭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为啥?老头子我在这鬼地方待得太久,骨头都快生锈了,就想看点乐子,不行吗?”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缥缈:“墨渊那小子,路子走歪了,心也黑了。
丹盟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老祖宗留下的那点基业,怕是要败光咯!”
“你小子,虽然修为不咋地,胆子倒是肥得流油,敢拿着证据直接闯龙潭,有点意思。”
老者嘿嘿一笑,“我就想看看,你这颗小石头,到底能在这潭死水里,砸出多大的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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