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冷。
饿。
林声声的意识,是被一阵剧烈到几乎要将她五脏六腑都颠散架的拖拽感给强行拽回现实的。
粗粝的沙砾磨着她光裸的脚踝,火辣辣地疼。干燥而凛冽的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她单薄的亚麻布献祭服,带走身体里最后一丝热气。
末世A-7庇护所首席基因医师的本能,让她在睁眼前就完成了对现状的初步分析。
身体极度虚弱,体温偏低,有长期营养不良及脱水迹象。四肢无力,肌肉松弛,这具身体的素质甚至比不上末世里一个十岁的孩子。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灰黄色的、望不到尽头的贫瘠丘陵。天空是浑浊的铅灰色,连太阳都吝啬地躲在云层后,只透出一点病态的微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杂着尘土、汗臭与野兽腥臊的浓烈气味,呛得她喉咙发痒。
两个高大健壮得不像话的“人”正一左一右地架着她的胳膊,将她像拖一只破麻袋般在沙地上拖行。他们**着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虬结,充满了原始的爆发力。而最让林声声瞳孔紧缩的,是他们头顶那对毛茸茸的、标志性的鬣狗耳朵,以及身后不时甩动的、丑陋的尾巴。
兽人。
一个只存在于小说和幻想中的词汇,以一种粗暴到不容置疑的方式,撞进了她的现实。
她穿越了。
在为了保护“生命之种”样本而被感染者洪流淹没后,她来到了这个原始而野蛮的兽人世界。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这具身体也叫林声声,雪兔族雌性。在这个世界,雌性稀少而珍贵,本该备受呵护。但她却是个异类——一个天生无法兽化的“残次品”。
在崇尚力量的兽人世界,无法兽化,意味着孱弱、无能,是血脉不纯的象征,是神明抛弃的弃子。
因此,当部落遭遇大旱,水源枯竭,幼崽接连死去时,她这个“残次品”,便成了理所当然的祭品。
要被献祭给灰颚山脊传说中喜怒无常的“山神”,以平息神怒,换取恩赐。
“声声,你醒了?”
一个娇柔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担忧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林声声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了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赤狐族雌性,莉亚。
她有着一头用某种红色浆果染成的、如火焰般亮丽的长发,一双水汪汪的红眸,眼角下还用颜料精心点缀了一颗惹人怜爱的泪痣。她穿着和林声声同款的献祭服,但她的那件明显更干净,也更合身,勾勒出少女纤细而诱人的曲线。
莉亚是断牙部落最受欢迎的雌性,也是原身唯一的“闺蜜”。
此刻,她正用那双缀着晶莹泪珠的漂亮眼睛看着林声声,满脸都是心疼与不舍。
“声声,你别怪族长,也别怪大家,部落已经快撑不下去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她抽泣着,声音柔弱得像风一吹就会碎掉,“你放心,等你……等你见到山神大人,我们都会为你祈祷的。”
真是感人肺腑。
如果林声身没有从她那双看似悲伤的眼眸深处,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几乎无法掩饰的嫉妒与快意的话。
在末世的隔离实验室里,林声声见过太多为了生存资源而上演的背叛与杀戮。莉亚这点拙劣的演技,在她眼中,简直像一出滑稽的默剧。
嫉妒什么?
嫉妒她这个“残次品”虽然无法兽化,却继承了雪兔族最顶级的容貌基因雪样的白发,宝石般的红瞳,以及一张即便因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瘦削,却依旧精致得如同人偶的脸蛋。
快意什么?
快意她这个唯一能在容貌上威胁到自己的存在,马上就要消失了。从此以后,断牙部落所有雄性的目光,都将只聚焦在她莉亚一个人身上。
“呵。”
林声声在心里冷笑一声,连开口的力气都懒得浪费。
她的沉默,在莉亚看来,却是绝望与认命。
莉亚眼底的快意更浓了,她凑近一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轻声道:“声声,你也别太难过了。像你这样的残次品,能为部落做出最后的贡献,也算是死得其所了。总比将来因为生不出健康的幼崽,被伴侣抛弃,活活饿死要体面得多,不是吗?”
说完,她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悲天悯人的圣母模样,甚至还抬手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周围的鬣狗兽人们看着莉亚,眼神里满是爱慕与心疼。
“莉亚就是太善良了。”一个拖着林声声的雄性,名叫“利齿”的,瓮声瓮气地说道,“为一个残次品,有什么好伤心的。”
“就是!能当山神的祭品,是她的荣幸!”另一个雄性“脏爪”附和道,看向林声声的眼神充满了嫌恶。
他们拖拽的力道更大了,林声声感觉自己的手臂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闭上眼,不再去看莉亚那张虚伪的脸,也不再理会周围那些鄙夷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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