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在身后合上,办公室里只剩侯亮平。
“山水集团……”
他把这四个字在脑海里过一遍。
几个月前,老同学蔡成功在京城堵在他家楼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又从脑子里冒出来。
“猴子,拉兄弟一把!山水集团要逼死我!五千万,就想吞我几个亿的厂子啊!”
当时自己怎么说的?
“成功,经济纠纷走法律程序,我反贪局的,插不了手。”
现在,李达康那只老狐狸,却把刀亲自塞到他手上,刀尖直指他“亲爱”的师兄,祁同伟。
信李达康?
那头饿狼为自己的帽子,能把整个京州当赌注,信他就是傻子。
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观瀑厅那股子羞辱劲儿,还在骨头缝里钻着疼。
他需要一把刀,把那身戏服,连同祁同伟那张脸,一起划烂。
李达康想借刀,可以。
但这刀怎么使,他侯亮平说了算。
他抓起桌上的内部电话。
“周正,来我办公室,马上。”
……
第二天,京州市,大风服装厂。
厂子里黑压压一片人头,空气里全是劣质烟草、汗臭。
“老郑,你说蔡扒皮是不是真把咱们卖了吧?”一个工人把烟头掼在地上,用脚尖狠狠碾灭。
工会主席郑西坡头发花白,满脸愁容,夹着的烟卷掉半截烟灰在身上都没发觉。
“山水集团的人昨天又来了,那话里的意思,这厂子已经是他们的。”
“放他娘的屁!”另一个工人吼起来,“他欠我们三个月工资!我儿子下学期学费就指着这钱呢!他敢跑路,老子去他家泼汽油!”
“泼谁去?蔡扒皮两口子早就没影!电话也关机!”
这话一出,人群像被泼盆冰水,沸腾的怒气瞬间成死寂。
跑了?
这两个字,比任何脏话都伤人。
这意味着工资、希望,全他妈成泡影。
“那……那可咋办啊?”一个女工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人能回答。
郑西坡把熄灭的烟蒂塞进嘴里,满嘴苦涩。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大门口。
车门打开,下来两个人。
为首的男人三十多岁,一身简单夹克,但那股劲儿,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投过去。
“干什么的?”一个胆大的工人上前拦住。
侯亮平停下脚,目光扫过一张张被焦虑和愤怒扭曲的脸。
“省检察院,反贪局,侯亮平。”他的声音压过愤怒的人群,“找你们了解点情况。”
“省检察院?”
人群一阵骚动,这个名头太大,大得让他们不知所措。
郑西坡挤出人群,走到侯亮平面前,上下打量着他。
“检察院的同志?你们……管发工资吗?”
“工资劳动局管。”侯亮平直截当,“但要是有人把你们的厂子非法卖,就归我们管。”
“反贪局”三个字,让郑西坡身体震一下。
“我们这是私企,哪来的……”
“是吗?”侯亮平打断他,“我听说,你们大风厂这块地,当年是市政府优惠批的。这块地,算不算国有资产?”
郑西坡眼皮一跳,没吭声。
侯亮平紧接着问:“蔡成功呢?谁负责?”
“跑了!”人群里有人喊,“他把我们五十多个人的股权,连厂子一起卖给山水集团!”
“股权?”侯亮平抓住关键词,“你们都有?”
“有!改制那会儿,一人两万块买的!”郑西坡从怀里掏出个红皮小本本,“股权证!人人都有!”
周正立刻上前,接过本子翻看。
侯亮平盯着郑西坡:“他卖你们的股权?你们授权了没有?”
“他有个狗屁的权力!”一个工人激动地挥着拳头,“他拿咱们的股权去山水集团做质押,借了五千万!现在还不上了,山水集团就要收厂子!”
“股权质押。”
侯亮平的语调冷下去,这和蔡成功哭诉的版本对上。
“合同呢?你们的代持协议,他和山水集团的质押合同,东西在哪?”
郑西坡一摊手,整个人都泄气。
“全在蔡成功那儿。他一跑,什么都没了。我们……我们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
没有证据。
山水集团可以名正言顺地,拿走一切。
祁同伟这步棋,够干净的。
侯亮平看着眼前这些绝望的工人,忽然觉得,李达康递来的这把刀,或许比他想的更锋利。
他要掀开的,是整个京州官商勾结的黑幕。
而眼前这些人,就是他最硬的底牌。
“没证据,就去挖。”侯亮平的声音沉下来,“他蔡成功还能人间蒸发了不成?”
他转向周正。
“小周,发函!公安那边,我要蔡成功和他所有直系亲属的出境记录、交通记录、住宿记录,还有所有银行账户的资金流向!”
“他就是钻进地缝里,也得给我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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