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书记办公室。
沙瑞金正在练字。
宣纸铺满整张大书桌。
他手腕悬空,笔走龙蛇。
侯亮平推门进来的时候,一个苍劲有力的“静”字,刚刚收笔。
墨迹未干。
侯亮平的脸色,比那墨汁还要黑。
他站在书桌前,却没发出声音。
“说吧。”
沙瑞金没有抬头,又铺开一张新纸。
“书记……”
侯亮平。
“祁同伟太狡猾了。”
“他把所有痕迹都抹掉了。”
“我们……我们没找到实质性证据。”
他挤出这几句话。
那是一种彻底的挫败感。
不只是没找到证据的失败,更是在智力、气场上被全面碾压后的屈辱。
沙瑞金蘸饱了墨,笔锋在砚台边缘轻轻一舔。
“哦?”
他只发出一个单音节。
似乎对这个结果,毫不关心。
侯亮平的不甘涌上心头。
“他承认去过张伟的坠楼现场,但他说那是履行公安厅长的职责。”
“他承认和高小琴接触频繁,但他说那是为了稳定赵家倒台后的山水集团,而且每次都向您和田书记做汇报。”
“至于高育良的举报……”
侯亮平深吸一口气。
“他说,他只是把赵瑞龙羞辱高育良的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老师。”
“他说他痛心疾首,他问我,当老师走上邪路的时候,我这个学生又在哪里?”
侯亮平攥紧了拳头。
他感觉自己像个跳梁小丑。
沙瑞金终于停下笔,抬起头。
他看着侯亮平。
“亮平啊。”
“有时候,我们办案,过程比结果更重要。”
侯亮平一愣。
沙瑞金拿起桌上的一方镇纸,轻轻压在宣纸一角。
“赵家在汉东三十年,根深蒂固。”
“不动则已,一动,就要连根拔起。”
“但总有那么几个人,功劳很大,位置很高,动起来,会引起不必要的震动。”
沙瑞金放下镇纸,走到窗边。
“这四十八小时,你觉得是审给谁看的?”
侯亮平脑子嗡的一声。
“不是审给祁同伟看的。”
沙瑞金一字一句。
“是审给汉东所有还在观望的人看的。”
“是审给那些自以为有功劳,就可以凌驾于组织之上的人看的。”
“这四十八小时,让汉东所有人都看清楚,在这片土地上,谁才是新棋局的主导者。”
侯亮平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他以为自己是执剑的勇士。
到头来,他只是那把剑。
被用来敲山震虎的剑。
沙瑞金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让某些人明白,功劳再大,也不是免死金牌。”
“这就够了。”
“去吧,让人放了他。”
“晚上,省委小礼堂,开个总结会。”
“你这个反腐英雄,也要参加。”
侯亮平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腿脚都是软的。
英雄?
他只觉得自己可笑。
……
夜幕降临。
省委小礼堂,灯火辉煌。
与其说是总结会,不如说是一场庆功宴。
巨大的红色横幅挂在主席台上方——“汉东省打黑除恶反腐倡廉阶段性胜利总结表彰大会”。
长条桌上铺着白色的桌布,摆着水果和热茶。
汉东省的权力核心,悉数到场。
气氛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热烈之下,是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言行。
李达康坐在第一排。
他面前的茶杯,水汽氤氲。
高育良坐在他的斜对面,隔几个位置。
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侯亮平被安排在一个靠前的位置,身边都是省纪委和省检察院的领导。
每个人都对他笑脸相迎,说着恭维的话。
他却觉得如坐针毡。
沙瑞金在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主席台。
他扫视全场,最后,拿起话筒。
“同志们!”
“经过一段时间的艰苦奋战,我们取得了阶段性的重大胜利!”
“一个盘踞汉东多年,以赵氏家族为核心的犯罪集团,被我们成功摧毁!”
掌声雷动。
李达康用力地鼓着掌,脸上的表情恰到好处。
高育良也抬起手,机械地拍着。
“在这里,我要代表省委,感谢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同志!”
“首先,我要表扬李达康同志!”
沙瑞金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礼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李达康身上。
李达康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在京州港这个百亿项目上,达康同志一度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和蒙蔽。”
“但是,在关键时刻,他顶住了压力,悬崖勒马,果断配合省委的调查工作,为我们保全了数百亿的国有资产!”
“这种党性,这种原则,值得我们所有同志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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