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意味着,京城那边所有的计划,全盘落空。”
“这意味着,我父亲,我们钟家,在这次博弈中……”
“满盘皆输!”
最后四个字,掷地有声。
侯亮平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他肩上扛着的,不只是他自己的前途。
还有钟家的命运。
还有更高层面的,他根本无法想象的政治风暴。
“所以……”
他的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
“我从一开始……”
“就是个棋子?”
钟小艾的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与失望的复杂情绪。
“你现在才明白?”
这句话,彻底击溃侯亮平最后的防线。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正义感,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他算什么?
反贪总局的处长?
汉东省的钦差?
不。
他只是一个被人推到前台,用来冲锋陷阵的卒子。
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掉的卒子。
“祁同伟羞辱你,你就受不了了?”
钟小艾逼近一步,俯视着他。
“你的尊严,你的骄傲,就那么重要吗?”
“侯亮平,我告诉你!”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
“为了这个大局,别说让你向祁同伟低一次头。”
“就是让你把膝盖跪碎,你也得给我跪下去!”
“这不是为了你侯亮平的个人荣辱!”
“这是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侯亮平呆呆地坐着,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像。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政治任务……
跪下去……
他曾经最不屑的词语,现在变成了压在他身上,无法撼动的两座大山。
良久。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
他看着妻子那张冰冷而陌生的脸。
又低头,看着她手里那枚小小的,却关系着无数人命运的芯片。
那里,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
是他完成“任务”的唯一武器。
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的屈辱,最后都化为一片死灰。
“……好。”
“我去找他。”
汉东省委党校招待所,茶室。
还是那间茶室。
祁同伟到得更早。
他换了一身深色的便装,看不出任何身份标识。
人闲适地坐在主位上。
面前的红木茶台上,一套紫砂茶具已经温好。
小小的炭炉上,玻璃壶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升腾起一缕白雾。
门被推开。
侯亮平走在前面,钟小艾跟在后面。
祁同伟抬起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猴子,小艾,来了。”
侯亮平站在门口,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钟小艾从他身侧绕过,走到茶台旁。
祁同伟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小艾,坐。”
“猴子,你也坐。”
“站着多累。”
侯亮平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收紧。
那是一个蒲团。
一个用来打坐,或者说,用来跪拜的蒲团。
而钟小艾的旁边,是一张舒适的太师椅。
钟小艾已经坐下了,她看着茶台,没有看任何人。
茶室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水壶里传来的沸腾声。
祁同伟并不催促。
他好整以暇地提起沸水壶,以一种舒缓而精准的动作,冲烫着茶杯。
热水冲入杯中,白气缭绕。
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节奏感。
那节奏,敲打在侯亮平的心脏上。
祁同伟将洗好的茶杯摆好,又拿起茶则,从茶叶罐里拨出乌龙茶。
“这茶,叫铁罗汉。”
“是武夷四大名丛之一,性子烈,也最刚。”
“跟师弟你的脾气,很像。”
他将茶叶拨入壶中,提起水壶,高冲低泡。
茶香瞬间弥漫开来。
侯亮平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的脖颈涨得通红,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
祁同伟盖上壶盖,将第一泡茶水淋在茶宠上。
那是一只小小的三足金蟾。
“你看,再刚烈的茶,也得先过一遍水。”
“把火气、燥气都去掉,剩下的,才是醇厚。”
他抬起头,看着侯亮-平。
“做人,也是这个道理。”
“太刚了,容易折。”
他重新注水入壶。
这一次,他将茶汤分入两个公道杯,又从公道杯,将琥珀色的茶汤,倒入两只品茗杯。
一杯,他轻轻推到钟小艾面前。
另一杯,他放在了那个空着的蒲团前。
“我当年在汉东大学的操场上,就懂了这个道理。”
这句话,他说得云淡风轻。
却让侯亮平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操场。
那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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