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沉沉压在天津城的上空,法租界深处的窄巷里,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散着微弱的光,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来富揣着那枚铜质梅花徽章,脚步轻捷地穿梭在巷弄间,刚从城西戏楼完成宣传品交接,还未完全卸下心头的紧绷,便被苏锦派来的伙计拦了去路,只递来一句“苏掌柜有紧急要事相商,速回锦绣阁”,便匆匆隐入夜色。
他心头一凛,知晓此刻深夜传召,定然不是寻常事。白日交接宣传品时虽算顺利,可军警盘查的严密程度已远超以往,想来组织定然是又接到了新的紧急任务,或是察觉到了更危险的动向。不敢耽搁,来富调转方向,朝着锦绣阁的方向快步走去,指尖下意识摩挲着怀里的徽章,冰凉的铜质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这枚藏着刺绣暗号的信物,连日来已成为他心中的定海神针。
再次推开锦绣阁的木门时,绣坊里的灯火比白日更亮些,却透着一股凝重的寂静。苏锦依旧坐在柜台后,只是手中没了针线,面前摊着一张泛黄的宣纸,纸上压着一枚小小的火漆印,印纹是陌生的鹰徽纹样,旁边还放着一卷电报译稿,字迹潦草却透着急切。她见来富进来,立刻起身关上店门,又拉上厚重的棉帘,将外界的夜色与喧嚣彻底隔绝,神色比白日接头时更添了几分凝重。
“刚接到老周的密信,还有一份从海外截获的电报译稿,事情比我们预想的更棘手。”苏锦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郁,伸手将桌上的宣纸推到来富面前,“你先看看这份信函,是从租界外的死信箱取回的,寄信人标注的是‘海鹰’,火漆印是纳粹的鹰徽,内容与军火交易有关。”
来富俯身细看,宣纸之上是工整的德文手写体,旁侧附有简略的中文译注,字迹娟秀,应是苏锦所译。信函内容简短却字字惊心:“商定批次军火已从汉堡港启运,预计三日后抵达天津港,接头暗号‘鹰击长空,铁铸山河’,交易地点暂定英租界码头仓库,需凭专属纹章对接,谨防第三方介入。——海鹰亲启”,译注旁还标注着几个小字:“海鹰为纳粹在华秘密联络员代号,此前与日方有多次军火往来”。
“纳粹的军火交易?还要在天津港接头?”来富眉头紧锁,声音里满是诧异,“眼下日军在天津的势力已然猖獗,纳粹为何要选在此地交易?难道是要与日方勾结,输送军火助长侵略气焰?”
苏锦点头,拿起旁边的电报译稿递给他,稿纸上的字迹带着明显的仓促,墨迹有些晕染:“这份是海外同志截获的纳粹海外电报译稿,进一步证实了你的猜测。电报里明确提及,此次交易的军火包括步枪、手榴弹及一批重型机枪,接收方正是日军驻天津的特务机关,目的是为了强化对华北地区的控制,镇压我方及其他抗日力量。”她指尖划过译稿上的关键字句,“更危险的是,电报中提到,日方已察觉我方在租界内的活动,计划借此次军火交易设下陷阱,假意交接,实则埋伏兵力,妄图将我方潜伏在港口附近的同志一网打尽。”
来富攥紧了手中的译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心头怒火翻涌,又夹杂着深深的担忧。日军与纳粹勾结倒卖军火,本就已是对华北抗日力量的重创,如今还要借交易设伏,若是未能及时传递消息,港口附近的同志定然会陷入险境,后果不堪设想。他抬眼看向苏锦,沉声道:“苏掌柜,老周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快将消息传递给港口的同志?或是有其他应对之策?”
“老周已带人赶往城北联络点,协调转移港口的部分同志,但还有一批负责监视日军动向的同志未能及时联系上,必须有人亲自送信过去。”苏锦眼神凝重地看向来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原本选定的送信人昨日暴露,已被迫撤离,眼下能信任且熟悉租界路线的,唯有你最合适。”
来富心头一沉,知晓此事凶险万分。日军既已设伏,港口附近定然已是布下天罗地网,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行踪,甚至性命难保。可他更清楚,若是消息送不到,那些潜伏的同志便会落入敌人的圈套,损失惨重。想起连日来与同志们的并肩协作,想起心中坚守的信仰,他没有半分犹豫,挺直脊背道:“苏掌柜放心,我即刻动身,定然将消息安全送到。只是港口的同志如何接头?还有那所谓的‘专属纹章’,是否与我们的暗号有关联?”
苏锦见他应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打开后,里面躺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金属纹章,纹章主体是一只展翅的雄鹰,鹰爪下抓着一把步枪,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竟与来富怀里徽章背面的部分纹路隐隐契合。“这是从组织库房里找到的一枚备用纹章,与纳粹交易用的专属纹章形制相似,只是边缘纹路做了修改,刻着我们的暗记,港口的接头人见到这枚纹章,便知是自己人。”她将纹章递给来富,又补充道,“接头人姓陈,代号‘石松’,常年在港口附近以搬运工的身份潜伏,你找到他后,只需出示纹章,说‘鹰巢藏险,需速归巢’,他便会知晓情况危急,立刻组织同志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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