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一声滞涩的呻吟,向一侧滑开。光线从外面稍显明亮的通道涌入,将一个高大的身影投射在狭小隔间粗糙的地面上。
来人约莫五十岁上下,身形并不魁梧,甚至有些清瘦,但骨架宽大,站在那里便有一种山岩般的沉稳感。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着几处整齐补丁的旧式工装外套,里面是深色的、同样磨损但干净的衬衫。脸庞棱角分明,皮肤是长期风吹日晒留下的古铜色,法令纹很深,带着岁月与重压刻下的痕迹。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并不锐利逼人,反而有些沉郁,像是积着常年不散的灰霾,但眸光深处,却有一种经历过无数次崩塌与重建后沉淀下来的、近乎疲惫的清醒与坚定。
他没有带护卫,独自一人走进来,目光平静地扫过隔间内的三人,在苏沫身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那沉郁的目光便落在了李信身上。
李信在他推门时已站起身,并未刻意挺直腰背,只是自然地站在那里。消耗带来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经历无数生死磨砺出的气度,让他即使身处简陋囚笼般的环境,也自有一股不卑不亢的沉静。熔金色的眼眸迎上对方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
七号悄然后退了半步,将自己更深地融入墙角的阴影,幽蓝的眼眸低垂,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陈主事。”苏沫也站了起来,语气带着尊重,但隐隐有一丝维护的意味,“这位是李信,我的……同伴。另一位是七号。多谢营地收留。”
陈磐点了点头,并未对苏沫话语中那微妙的停顿表示什么。他的视线在李信皮肤下偶尔流转的淡金色纹路上停留了片刻,那沉郁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波动,但转瞬即逝。
“周队长的报告,我听过了。”陈磐开口,声音果然如外表一般,低沉而略带沙哑,语速不快,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晰,“能在‘幽影样本’暴走时摧毁融合体,救下苏首席和她的队员,这份实力和胆魄,令人敬佩。”他顿了顿,话锋却微微转向,“尤其是在‘熔炉’活动日益剧烈、各种异常现象和……不速之客频繁出现的当下。”
他走到桌边,并未坐下,只是用指节轻轻敲了敲粗糙的桌面。“‘荆棘’是个小地方,资源有限,规矩也简单——活下去,带着更多人活下去。所以,我们欢迎任何能帮我们在这片废土上多喘一口气的朋友。”他抬起头,再次看向李信,那沉郁的目光似乎要看进他的灵魂深处,“但前提是,这位‘朋友’,带来的不是更大的麻烦,或者……本身就是麻烦的源头。”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在评估,也在警告。
李信平静地开口,声音因为消耗依旧有些沙哑,但很稳:“陈主事,我们无意带来麻烦。我和我的同伴,只是为了求生,为了找到应对‘熔炉’威胁的可能。苏沫是我们要找的人,救她是我的责任。至于我的力量……”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极其微弱的暗金色火苗,如同幻觉般一闪而逝,没有散发任何热量,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存在感”,“它源自旧时代的遗留,与‘熔炉’有关,也引来了‘净火’的觊觎。它或许危险,难以控制,但至少,刚才它没有用来伤害任何一个‘荆棘’的人。”
他没有辩解,没有承诺,只是陈述事实,并坦然承认了力量的“麻烦”属性。
陈磐静静地看着那缕转瞬即逝的火苗,又看了看李信的眼睛。那沉郁的眼底,复杂的情绪缓缓翻涌。有警惕,有思索,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近乎感同身受的沉重?
“旧时代的遗留……”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似乎扯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像是一声叹息。“这该死的世道,到处都是旧时代留下的烂摊子,有些埋在地下,有些刻在骨头里。”他走到窗边(如果那墙上一个凿出的、用树脂封着碎玻璃的孔洞能算窗户的话),望着外面溶洞中层平台上晃动的篝火光影和忙碌的人影。
“苏首席,”他没有回头,“‘苔痕’的研究,特别是关于‘钥匙’和高维能量印记的部分,你带出来的数据,还有你的判断——你认为,这位李信小兄弟身上的情况,对于我们理解‘熔炉’,甚至……找到一丝活下去的机会,有没有价值?”
他将问题抛回给了苏沫,这既是尊重她的专业,也是一种更深入的试探——他要听苏沫,这位他信任的首席研究员,在最专业、最客观(尽可能)的立场上,如何看待李信。
苏沫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她看了一眼李信,眼神交汇间,是无需言语的信任与支持。然后,她转向陈磐,用清晰、专业、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陈主事,根据李信的描述,结合‘苔痕’已有的研究,我可以做出以下初步判断:第一,他身上的‘钥匙’碎片,很可能是在与‘熔炉’能量发生深度未知交互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异变,与他本人形成了深度共生关系,这是全新的案例。第二,这种共生关系,使他具备了直接感知、甚至有限度影响‘熔炉’表层能量波动的潜在能力,这在理论上是应对‘熔炉之醒’的关键。第三,他与七号(她指了指角落)——一位旧时代‘纯净媒介’计划的成功个体——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能量协同效应,能够大幅提升其力量的控制精度与上限,这为解决‘钥匙’力量难以驾驭的难题提供了现实路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