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一步一血印”并非夸张的修辞。
背上夜枭的重量仿佛在持续增加,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钝刀刮骨般的疼痛。地火之印彻底黯淡,只留下皮肤下一道浅淡到近乎错觉的焦痕。钥匙烙印的悸动微弱如风中残烛,每一次搏动都提醒着他能量的枯竭和精神的透支。
但他不能停。
身后,是一串拖曳的、浸染着暗红与焦黑的足迹。刘婶抱着孩子,每一步都摇摇欲坠,她的手臂烧伤处绷带渗血,但怀抱的姿势依旧稳固。另外五名还能勉强行动的队员,两人一组,用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拖着另外两名昏迷的同伴。担架只是用断裂的枪杆和破烂衣物勉强绑成,行进间不断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所有人都沉默着,除了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
天空依旧是那副亘古不变的污浊模样,血月之光被更厚的尘埃云层遮蔽,只透下一种病态的暗红色微光,勉强勾勒出大地上扭曲的轮廓。焦土、碎石、零星扭曲的植物残骸、以及远处影影绰绰、如同巨兽尸骸般的建筑废墟,构成了这片死亡地带的全部风景。
他们离开了“腐化之根”爆炸后的区域,但并未走出危险。空气中残留的辐射尘和能量扰动依旧强烈,偶尔还能看到远处废墟阴影中,有闪烁着磷光或猩红目光的生物一闪而过。那些东西或许是被之前的爆炸惊动,或许是闻到了新鲜的血腥气,远远地窥视着这支残破不堪的队伍,暂时没有立刻扑上来,但那种如芒在背的被狩猎感,从未消失。
“信哥……水……”一个搀扶着担架的队员,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嘴唇干裂出血。
李信停下脚步,从腰间解下那个瘪得几乎贴在一起的旧水壶——这是从地下站台“前人馈赠”中带出的,也是他们仅存的净水容器。他拧开盖子,里面只剩下最后一口浑浊的、用净水药片处理过的液体。他犹豫了一下,将水壶递给那名队员。
队员贪婪地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几乎粘在一起的喉咙,然后小心地将水壶传给了下一个需要的人。
食物早已告罄。冰璃留下的营养块,地下站台的硬饼干,甚至沿途偶尔找到的、勉强可以食用的变异地衣或昆虫,都已经消耗干净。饥饿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胃囊,吞噬着所剩无几的体力。
李信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口腔里只有铁锈和尘土的味道。他看了一眼电子地图——夜枭昏迷前最后调整过的版本。代表他们位置的光点,在一片象征着“高度污染、低可见度、疑似变异体巢穴”的灰褐色区域边缘缓慢移动。距离地图上下一个相对“安全”的标注点(一个废弃的旧时代小型气象站,可能还有部分掩体),还有至少八公里。
八公里。在平时或许不算什么。但现在,对他们而言,无异于天堑。
“不能……再走大路了。”靠在李信背上的夜枭,突然发出微弱的气音。他不知何时恢复了些许意识,但眼睛依旧紧闭,脸色惨白如纸,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积液般的杂音。“地图……东侧……三百米……有地下管网标记……旧时代排水系统……可能……连通……”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说完这几个词,似乎又耗尽了力气,头一歪,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
李信立刻查看地图。果然,在东侧一片标注为“轻微塌陷区”的边缘,有一条几乎被地图标注忽略的、极细的虚线,旁边用小字标注着“次级排水干渠(可能部分淤塞)”。
地上走,目标明显,缺乏掩体,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任何一次遭遇战都可能是灭顶之灾。地下走,未知风险更高,可能缺氧、塌方、遭遇栖息生物,但至少能避开大部分地表视线和直接袭击。
没有更好的选择。
“转向东。”李信嘶哑地命令道,率先改变方向。
三百米的距离,他们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地面崎岖,伤员拖累,每一步都异常艰难。终于,他们在一处被杂草和瓦砾半掩的斜坡底部,找到了一个黑洞洞的、直径约一米的圆形管道入口。入口边缘的水泥早已剥落,露出锈蚀的钢筋,里面散发着浓重的霉味、铁锈味和某种水生生物**的气息。
管道向下倾斜,内部一片漆黑,不知深浅。
李信放下夜枭,让他靠着斜坡休息。自己则走到管道口,蹲下身,仔细聆听、感知。除了水滴声和风声,没有听到明显的活物动静。能量读数混乱,但主要是残留的辐射和化学污染,没有强烈的生命或变异能量反应。
“我先进去看看。”李信对瘦猴(他是少数还能保持相对清醒和行动力的人)说,“你守着这里,有任何情况,立刻示警。”
瘦猴点点头,握紧了手中那把仅剩几发能量弹的手枪,警惕地环顾四周。
李信深吸一口气,伏低身体,钻入了管道。
里面比想象中宽敞一些,勉强可以弯着腰行走。脚下是滑腻的淤泥和破碎的杂物,空气污浊沉闷。手电的光(电力已经不足)照出前方大约十几米的范围,管道笔直延伸,然后拐向右侧。墙壁上布满苔藓和水渍,还有一些意义不明的涂鸦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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