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卿卿性命终。
昨日栽赃嫁祸计,今朝烈火烧家中。
谁知天意难预料,自作孽来不可活。
话说那水泊梁山忠义堂上,自打定下了“杀钦差、嫁祸二龙山”的毒计后,宋江与吴用这几日虽有些提心吊胆,但更多的却是一份隐隐的期盼。
宋江正披着那件半旧的貂裘,斜倚在虎皮交椅上,手中端着一盏热茶,却无心饮用。他那双有些浑浊的眼睛,时不时飘向堂外那茫茫的水面,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从天而降的“喜讯”。
“军师,”宋江放下茶盏,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掌,低声问道,“算算时日,那李逵抛尸也有几日了。你说……这消息传到东京,官家会是个什么反应?”
吴用坐在一旁,手中的羽扇轻摇,脸上挂着那招牌式的自信笑容:“哥哥放心。那刘梦龙死得不明不白,现场又有武松的令牌为证。再加上童贯那老贼一向视武松为眼中钉,见此良机,定会借题发挥,奏请官家发兵征讨二龙山。”
“只要朝廷大军一动,那武松便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来管我们?到时候,我们只需跟在官军屁股后面,摇旗呐喊,混些功劳,这‘济州团练副使’的位子,哥哥便能坐得稳如泰山了。”
宋江听了,那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而又期待的笑意:“若真如军师所言,那便是天佑我梁山了。只盼着这次能借朝廷这把快刀,杀了武松那只猛虎,解我心头之恨!”
堂下,李逵正抱着一坛酒,大口大口地灌着,嘴里嘟囔道:“哥哥,要俺说,费那个鸟劲干啥?若是朝廷不派兵,俺铁牛就带人杀下山去,砍了那武松的鸟头,岂不痛快!”
宋江瞪了他一眼:“铁牛,休得胡言!如今我们是朝廷命官,凡事要讲究策略……”
话音未落,忽见山下金沙滩方向,一道烟尘滚滚而来。紧接着,那用来传递紧急军情的号炮,“砰、砰、砰”连响了三声!
这三声炮响,凄厉而急促,震得忠义堂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
宋江心中猛地一跳,手中的茶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报——!!!”
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从堂外传来。只见“神行太保”戴宗,披头散发,满脸是汗,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忠义堂。他那一向以神速着称的双腿,此刻竟有些发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宋江面前,气喘如牛,面无人色。
“戴宗兄弟!”宋江霍然起身,声音颤抖,“出……出什么事了?莫非是朝廷发兵攻打二龙山了?”
吴用也急忙站起,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可是童枢密有好消息传来?”
戴宗抬起头,那双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惊恐与绝望,仿佛刚刚看到了世界末日。他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话:
“哥哥……军师……祸事!天大的祸事啊!”
“朝廷……朝廷发兵了!可是……可是打的不是二龙山,而是……而是咱们梁山泊啊!!”
“什么?!”宋江只觉得脑际“嗡”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中,整个人摇晃了几下,险些栽倒。
吴用手中的羽扇“啪嗒”掉在地上,那张智珠在握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失声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们明明嫁祸给了武松,物证确凿,朝廷怎么会打我们?是不是搞错了?!”
戴宗捶胸顿足,哭喊道:“没搞错!千真万确啊!小弟在东京的眼线拼死传回的消息!那童贯……那童贯在御前参奏,说……说钦差刘梦龙,乃是哥哥你因嫉妒武松受宠,指使李逵迷晕后沉尸弥河,意图嫁祸江东,欺君罔上!”
“官家听信了谗言,雷霆震怒,已经下旨削去了哥哥所有的官职,将梁山泊定为……定为‘谋逆’!”
“如今,朝廷已任命那高俅为征讨大元帅,统领五万精锐禁军,外加神机营火炮,号称十万大军,已经杀气腾腾地出了东京,直奔我们梁山泊来了!那圣旨上说……说要将我们……鸡犬不留啊!”
“轰——!”
这个消息,如同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忠义堂上。宋江双眼圆睁,嘴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金星乱冒。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天衣无缝的嫁祸之计啊!明明留下了二龙山的令牌,明明是在二龙山地界抛的尸,明明一切都指向了武松!
为什么?为什么朝廷会认定是他宋江干的?
“童贯……童贯……”宋江嘴唇哆嗦着,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好狠的阉贼!好毒的借刀杀人!”
他终于明白了。不是他的计策不高明,而是他在玩火!他想利用朝廷这把刀去杀人,却忘了自己也不过是朝廷手中的一条狗。
当主人觉得这条狗不仅不听话,还敢反过来算计主人的时候,下场就只有一个——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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