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传奇 第104章 初晤戚远 中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不见底的海洋，平静时仿佛能包容万千波涛，洞察世间百态；然而当其目光扫来时，却又瞬间变得锐利无匹，如同劈开迷雾的闪电，能直刺人心，让人无所遁形。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并未刻意释放威压，便让踏入此堂的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收敛气息。

此人，正是威震万里海疆、令海外诸国与各路海盗闻风丧胆、帝国东南的擎天巨柱——靖海大将军，戚远。

在戚远下首左侧，坐着一位年纪稍轻、约莫三十出头的将领，肩宽背厚，眼神精悍，坐姿如钟，显然是军中的实权人物。而在戚远身侧稍后一步的位置，则站着一位身着灰色文士长衫、面容清瘦、目光沉静从容的中年幕僚，正垂手侍立。

整个“镇海堂”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海浪声与堂内几人轻微的呼吸声。

云逸稳步上前，在距离公案约十步之处停下，依照军中最郑重的礼节，抱拳、躬身，声音清晰沉稳，在这空旷肃穆的大堂内朗声响起，既不显得卑微，也无丝毫倨傲：“末将云逸，奉陛下之命，持节钺协防东南，查办相关事宜，参见戚大将军！”

戚远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云逸身上，从上到下，缓缓扫过，带着审视，带着衡量，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目光似乎能穿透衣袍，看清来者的筋骨、气血，乃至内心的思绪。片刻的沉默，仿佛比一个时辰还要漫长。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金石交击般的质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海风般的冷冽与沉稳：“云特使不必多礼。”

他略微停顿，继续道，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更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在北境的事迹，扳倒文渊，肃清朝纲，又于落鹰峡中擒凶查案，智勇可嘉，本帅已有耳闻。” 他提到了云逸的功劳，却并未表现出过多的热情或赞赏，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份档案。

“大将军过誉，此乃末将分内之事，不敢言功。”云逸直起身，目光平静地迎向戚远那深邃的眼眸，不闪不避。他能感觉到对方目光中蕴含的压力，但他心神沉静，体内环状气旋自然流转，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悄然化解。

“坐。”戚远没有再多说客套话，直接指了指下首右侧的一张空着的梨花木靠椅，言简意赅。

“谢大将军。”云逸依言坐下，腰背依旧挺得笔直，双手自然置于膝上，姿态从容。

戚远端起公案上的粗陶茶杯，呷了一口里面色泽浓深的茶汤，目光再次投向云逸，直奔主题，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陛下密旨及徐大将军的信函，本帅均已阅过。星陨阁……此獠狼子野心，触角竟已伸得如此之长，深入内陆，搅动边关，如今看来，这东南海疆亦非净土。云特使此番南下，肩负重任，不知对这东南局势，有何初步打算？”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既是询问，也是一种试探，想看看这位声名鹊起的年轻特使，究竟有几分真才实学。

云逸心念电转，知道这是关键的第一问，回答需既显能力，又懂分寸。他沉吟一瞬，组织语言，沉声回应，态度不卑不亢：“回大将军，末将初至泉州，于海疆情势、水师建制、乃至地方民情所知尚浅，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未明敌我虚实之前，不敢妄言方略，以免贻误军机。”

他先摆正自己的位置，表明谦逊和务实的态度，然后才切入重点：“据末将沿途听闻以及初步了解，近来东南海上，似有几股新型海寇颇为活跃，其行事风格、武器装备，皆与寻常海盗迥异，组织严密，来去如风，更兼疑似掌握我军巡逻规律。末将推断，此辈恐与那星陨阁脱不了干系，或为其外围爪牙，或直接受其操控。”

他稍微停顿，观察了一下戚远和那位年轻将领的神色，见他们并无不悦，才继续道：“故而，末将当前首要之务，乃是熟悉环境，整合信息。恳请大将军允准，调阅近期所有与这些新型海寇相关的案件卷宗，详加研判；同时，末将亦希望能了解水师目前对此类海寇的侦缉、应对之具体部署与策略。唯有掌握充分情报，方能从中寻找蛛丝马迹，厘清星陨阁在此地的活动模式与潜在据点，从而制定后续行动计划。末将愿全力配合大将军及水师同僚，协同办案，以期早日铲除毒瘤，靖清海疆。”

这一番话，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既有对自身局限的清醒认识，又有积极主动的行动诉求，并且明确表达了协同合作、而非越俎代庖的立场。既展现了自己的能力和决心，又充分尊重了戚远作为东南最高军事统帅的权威。

果然，听完云逸的陈述，戚远古井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下首那位年轻将领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甚至微微点了点头。那位一直静立旁观的文士幕僚，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嗯。”戚远放下茶杯，发出了一个简单的音节，算是认可了云逸的思路。“海寇案卷，稍后便可调阅。至于水师布防及应对详情……”他目光转向下首那位年轻将领，“明月，你与云特使详谈。此后相关协查事宜，亦由你主要负责对接。”

那位被称为“明月”的年轻将领应声站起身，再次对云逸抱拳，声音清越而干脆：“末将戚明月，现任水师游击将军，负责泉州外围海域巡防及侦缉事宜。云特使，有关近期海寇活动之详细情报，及我水师相应之部署应对，由末将向您禀报。”

直到此时，云逸才得以仔细打量这位戚明月将军。只见她身量高挑，几乎与云逸持平，同样是一身合体的靛蓝色武将便服，勾勒出矫健而充满力量感的身形。肌肤并非闺阁女子的白皙，而是常年沐浴海风阳光形成的健康小麦色，光滑而紧致。五官明朗大气，眉如远山，目似寒星，鼻梁挺直，唇线分明，未施粉黛，却自有一股清新洒脱、英姿勃发的气韵。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明亮，眼神坚定而专注，透着理性与果敢，毫无寻常女子的娇柔之态。原来靖海大将军戚远，竟有一位女儿身在军中担任要职，而且看其气度言行，绝非依靠父荫的庸碌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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