墟渊遥契 第329章 神性坠落

凡人母亲的身体彻底失去温度的刹那，祭坛中央传来一声碎裂般的悲鸣。

神裔母亲亲眼看着那道灰布身影倒在石阶上，看着骨矛穿透她的胸膛，看着她最后望向夙缨的那个微笑。那一瞬间，她周身本就微弱的神光骤然剧烈闪烁，像是烛火被狂风撕扯。方才死死咬着牙支撑的防御，在目睹至亲惨死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致命的缝隙。

“啊——！”

痛苦的嘶吼从她喉间迸发，不是因为浊气的侵蚀，而是源于灵魂被生生撕裂的剧痛。她猛地转头，金色的眼眸死死盯住那个掷出骨矛的信徒，瞳孔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收缩。可就在这心神失守的瞬间，早已虎视眈眈的浊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顺着她虎口的伤口、顺着神光破裂的缝隙，疯狂地涌入体内。

“嗤——”

暗色纹路像是被注入了生命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她皮肤上蔓延。原本只是零星分布的蛛网，转眼就爬满了她的脖颈，顺着下颌线钻进眼底。神裔母亲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污秽的力量正顺着血脉逆流，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更在疯狂撕扯着她与生俱来的神性。

她手中的银剑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剑身上的圣洁光芒与侵入体内的浊气激烈对抗，却在这场力量悬殊的较量中迅速黯淡。母亲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在刻满符文的石柱上，青石被她撞出一道裂纹。她想握紧剑柄，指节却不受控制地颤抖，那些顺着手臂蔓延的黑纹，正一点点剥夺她对身体的掌控。

“不……”她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声音里混杂着神性被污染的嘶哑。胸口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浊气已经冲破了血脉的阻隔，朝着心脏的方向疯狂突进。那里是神裔力量的本源，是神性最集中的地方，一旦被彻底侵蚀，一切都将万劫不复。

银剑终于支撑不住，从她颤抖的手中脱手飞出。

那柄曾劈开无数黑暗的圣物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剑身上最后一点光芒在接触到浊气的瞬间熄灭。它越过祭坛边缘，坠向身后云雾缭绕的深渊，连一丝回响都没能留下，仿佛被无尽的虚空彻底吞噬。

失去佩剑的瞬间，神裔母亲的身体猛地一震，像是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支柱。她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布满黑纹的双手，那双手曾温柔地为夙缨缝制新衣，曾有力地挥舞长剑守护族人，此刻却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污秽气息。

神性正在剥离。

就像被强行撕下的皮肉，每一寸都带着剜心的疼。她能感觉到体内属于神裔的力量在溃散，那些与天地共鸣的纯净感知被浊气覆盖，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憎恨与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抬起头。

祭坛边缘的夙缨正望着她，那双曾映着她身影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因为她看见，母亲那双曾盛满星光的金色眼眸，已经彻底被墨色吞噬。原本温润的瞳仁化作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翻涌着狂暴的浊气，再无半分属于神裔的圣洁与温柔。

脸上的暗色纹路仍在蔓延，最终在她眉心汇聚成一个扭曲的符号，散发着不祥的红光。她站在祭坛中央，银白的长袍已被黑雾浸染成灰黑色，周身不再有半分神光，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一尊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娘……？”夙缨的声音带着最后的希冀，颤抖得不成样子。

回应她的，是一道冰冷刺骨的视线。那视线落在她身上，没有了往日的关切，没有了之前的决绝，只剩下一片被污染后的漠然，甚至……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神性已坠。

那个曾用生命护她周全的母亲，正在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祭坛上的风突然变得凛冽，卷着浊气掠过夙缨的脸颊，带着神裔母亲身上最后一丝熟悉的气息，也带着某种彻底终结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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