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元年八月,应天的秋风尚未吹散暑气,皇宫深处的一道道政令,便如同惊雷般划破了大明的朝堂与市井。
乾清宫的御案上,朱棣亲笔朱批的诏令墨迹未干,由内侍捧着,快马送往各部门与南方诸省。诏令明明白白写着:开放广州、泉州、宁波、福州、漳州、潮州、琼州七处口岸,允许民间与海外诸国通商;重设市舶司,统管对外贸易诸事,凡大明货物出海、海外货物入华,一律抽取两成关税,概不赊欠,需一次**清;特设市舶太监一职,由深得皇帝信任的内官王景弘全权担任,总领七处市舶司事务,直接对皇帝负责。
这道政令一出,朝野上下瞬间沸腾。
朝堂之上,支持之声与反对之声交织。户部尚书兴奋不已,上奏道:“陛下圣明!开放海禁、重设市舶司,抽取关税,既能增加国库收入,又能彰显大明天威,让四方蛮夷臣服,实乃利国利民之举!”而大部分保守派官员则忧心忡忡:“洪武爷当年关闭海禁,便是为了防范倭寇与海外势力,如今贸然开放,恐生祸端,还请陛下三思!”
朱棣对此置若罔闻,只冷冷下令:“政令已下,不得有误!谁敢阻挠,以欺君罔上论处!”
民间更是一片哗然。沿海百姓欢呼雀跃,他们世代以海为生,海禁多年,生计艰难,如今终于可以重操旧业,出海捕鱼、经商贸易;而内陆的商贾们也看到了商机,纷纷盘算着如何借助海外贸易大赚一笔。
最激动的,莫过于江南那些正被摊丁入亩新政搞得焦头烂额的士绅们。
苏州沈府,沈仲元刚从病榻上挣扎起来,听闻开海的消息,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他之前因推恩令导致家族内部纷争不断,又被摊丁入亩搞得心神不宁,正愁找不到门路弥补损失。如今开放海外贸易,对他们这些手握巨资、人脉广阔的士绅来说,无疑是天大的机会。
“摊丁入亩虽狠,但海外贸易的利润何等丰厚!”沈仲元抚着胡须,眼中满是贪婪,“只要能在海外贸易中赚一笔大钱,区区田赋算得了什么?到时候,别说弥补损失,就算再购置些田产,也不在话下!”
王家主王承业也立刻召集族人商议:“洪武爷禁海多年,海外诸国对大明的丝绸、布匹、瓷器早已垂涎三尺。我们只需低价收购这些货物,运到海外,便能以十倍、甚至数十倍的价格出售,这其中的利润,足以让我们翻身!”
李修文、高显武等人也纷纷响应。他们此刻早已将摊丁入亩的烦恼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海外贸易的巨额利润。在他们看来,朱棣开放海禁,或许是为了增加国库收入,却恰好给了他们一个喘息的机会。只要能抓住这个机会,赚得盆满钵满,日后再联合起来反对摊丁入亩,便更有底气。
说干就干,江南士绅们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动用家族的全部财力与人脉,在江南各地疯狂收购丝绸、布匹、瓷器等紧俏商品。苏州的丝绸、杭州的锦缎、景德镇的青花瓷器、松江的棉布,一时间被他们抢购一空,市场上的物价飙升。为了尽可能多地收购货物,他们甚至不惜压低价格,威逼利诱,让那些小手工业者与小商贩不得不将货物卖给他们。
苏州城外的一处丝绸作坊,坊主李老汉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沈家管家,手中紧紧攥着一匹刚织好的云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管家老爷,这云锦是小的一家人半年的心血,您给的价格实在太低了,小的实在不能卖啊!”
沈家管家冷笑一声,一脚踹在旁边的织机上,织机应声倒塌,上面未完成的丝绸散落一地:“李老汉,别给脸不要脸!沈府买你的货,是给你面子!要么按这个价格卖,要么,我就让你这作坊彻底关门,全家喝西北风去!”
李老汉看着倒塌的织机,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家丁,无奈之下,只能含着泪点头:“我卖,我卖……”
这样的场景,在江南各地不断上演。士绅们凭借着权势与财力,低价囤积了大量的货物,装满了一艘艘早已准备好的海船。他们站在码头,看着满载货物的船只,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源源不断地流入自己的口袋,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很快,第一批满载货物的海船,浩浩荡荡地驶向了七处通商口岸。苏州沈家的十艘海船,率先抵达了宁波港的市舶司。
沈仲元的长子沈明轩,亲自押送货物前来。他穿着一身锦缎长袍,带着几名管家与家丁,趾高气扬地走进了市舶司的办事大厅。
“本少爷是苏州沈府的沈明轩,奉家父之命,押送货物出海通商。”沈明轩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对着办事的吏员说道,“赶紧给我们办理手续,耽误了行程,你们担待得起吗?”
那吏员却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递过来一份文书:“沈公子,请先按规定缴纳关税。根据陛下诏令,出海货物抽取两成关税,返程货物同样抽取两成关税,来回共计四成。请一次**清,概不赊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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