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渡口镇的灯火在秋风中明灭不定。
云璃背靠冰冷的墙壁,掌心残留着黑牌抛出的触感,心跳如擂鼓。窗外小巷里的追兵脚步声已经远去,但那种被猎犬盯上的寒意,却如附骨之疽,久久不散。
她慢慢挪到床边坐下,左腿伤处传来阵阵钝痛。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开窗、扔牌、做口型——看似简单,却已耗尽了她所剩不多的力气。冷汗浸湿了内衫,贴在背上,冰凉一片。
沈墨……
那个书生模样的年轻谋士,此刻应该正带着小厮,沿着她指示的小路,逃往镇外的龙王庙。守墓人的黑牌能否帮他渡过难关?追兵会不会折返?这些疑问如蛛网般缠绕心头。
更让她不安的是,沈墨为何会出现在她的窗外?
巧合?还是他早已知道她的身份和行踪?
云璃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沈墨是凌殊麾下第一谋士,以智计闻名,若他存心寻找,通过某些渠道得知她的去向并非不可能。但问题是,他为何要找她?是为了求助,还是另有所图?
她想起凌殊曾对沈墨的评价:“墨之心思,深如寒潭,不可测度。然其忠义,天地可鉴。”
忠义……可若他依旧忠于凌殊,为何会被镇北侯府亲卫追杀?若他已叛,又为何会向她这个可能与凌殊有关的人求助?
谜团重重。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已是子时三刻。渡口镇渐渐沉入深眠,只有漕河的水声和远处码头上夜工的隐约吆喝,还在夜色中流淌。
云璃不敢睡。
她将木棍放在触手可及之处,又从怀中摸出那柄短匕——这是离宫时随身携带的防身之物,刃长不过三寸,却锋利异常。握紧冰冷的匕柄,她靠在床柱上,闭目养神,灵识却如蛛网般张开,捕捉着房间内外的每一丝动静。
时间在黑暗中缓慢爬行。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客栈楼下忽然传来轻微的开门声。
云璃瞬间睁眼,握紧了短匕。
脚步声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依然清晰可辨——不是客栈伙计那种随意拖沓的步子,而是刻意放轻、却依旧沉稳有力的步伐。不止一人。
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脚步声上了楼梯,在二楼走廊停顿片刻,似乎在辨认方向。然后,朝着她房间的方向而来。
一步,两步,三步……
停在门外。
云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短匕横在胸前,左手握住木棍。
“嗒、嗒。”极轻的叩门声,两短一长,很有节奏。
不是官差那种粗暴的砸门,也不像寻常客人。这叩门声里,透着某种暗号般的试探。
云璃没有回应。
门外静默片刻,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压得极低:“云姑娘,在下沈墨。感谢方才援手之恩,特来归还信物。”
沈墨?!
他竟然回来了?还找到了她的房间?
云璃心头剧震,却并未立即开门。她压低声音,隔着门板问:“阁下如何证明身份?”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苦笑:“姑娘谨慎,理所应当。请听在下言:乾元殿前,殿下曾交予姑娘三物——青鳞剑穗、玄铁令牌、北境虎符。剑穗乃殿下母妃遗物,令牌可号令亲卫,虎符……本应调北境边军,如今恐已成烫手山芋。”
云璃指尖发凉。
这些细节,若非凌殊亲信,绝无可能知晓。门外之人,确是沈墨无疑。
但她依旧没有开门:“沈先生既知我身份,当知我如今处境。深夜来访,所为何事?”
“为还信物,亦为……”沈墨的声音顿了顿,更低沉了几分,“为告知姑娘一事:殿下之死,另有隐情。北境军中,已有异动。姑娘南下之路,恐比想象中更加凶险。”
云璃心头一紧。
她犹豫片刻,终于轻轻拨开门栓,将门拉开一道缝隙。
门外站着两人。前面正是那书生模样的沈墨,脸色在走廊昏暗的油灯下显得愈发苍白,左腿微微颤抖,显然伤势不轻。他身后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厮,瘦小机灵,正警惕地左右张望。
沈墨见她开门,拱手一礼,从怀中取出那枚黑牌,双手递上:“姑娘信物,完璧归赵。”
云璃接过黑牌,触手尚有余温。她侧身:“进来说话。”
沈墨也不推辞,带着小厮闪身入内。云璃迅速关上门,重新插好门栓。
房间狭小,三人站立已显拥挤。沈墨靠在墙边,借力支撑伤腿,额角渗出细密汗珠。那小厮连忙扶住他,眼中满是担忧。
“沈先生请坐。”云璃指了指房中唯一的椅子。
沈墨摇头:“不必。时间紧迫,在下长话短说。”他喘息片刻,继续道,“第一,姑娘今日援手,在下铭感五内。但此举已让姑娘卷入是非——追捕在下的,不仅是镇北侯府亲卫,还有……东厂的人。”
东厂?
云璃瞳孔微缩。那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特务机构,权势滔天,手段酷烈。他们为何会介入镇北侯府内部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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