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红火流不再是外物,而是他自身的一部分,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像是在鼓动一座行走的火山。
焚身之痛自脊椎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那并非凡火的灼烧,而是两种意志的疯狂对撞——万民香火的宏愿与他自身不屈的心火,此刻在他体内展开了一场不死不休的战争。
香火愿力要将他塑成无悲无喜、有求必应的神,而他的心火却在咆哮,固执地要守住那份属于“祁诀”的人性与执念。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吼从喉间撕裂而出,祁诀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视线在烈焰中扭曲、模糊。
意识如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就在他即将被这股神性洪流彻底吞噬之际,一阵沉稳而有节奏的“笃、笃”声,竟盖过了烈火的咆哮,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他艰难地抬起头,只见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拄着一根磨得发亮的木杖,步履蹒跚地从火光之外走来。
那火焰仿佛有灵性一般,竟主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通路。
正是那位为他雕刻神像的老师傅。
“孩子,接住。”老匠人的声音沙哑却沉静,他颤巍巍地从怀中摸出一块焦黑的碎木,塞入祁诀滚烫的手心。
木片触手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温润感驱散了些许灼痛。
祁诀低头看去,那是一块神像的残片,上面用最质朴的刀法,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谢”字。
“给你立第一座祠的,是个城西的流浪汉。”老匠人看着在火中逐渐崩解的神像,眼神悠远,“他说,你入梦救了他女儿的魂,让她走得安详。他这辈子没啥能报答的,只能省下几天的口粮,求我给你雕个像,好让他能给你磕个头。”
老匠人顿了顿,枯槁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自己的眼睛:“这像,是我闭着眼雕的。因为那位汉子说,救苦救难的恩人,不该被一张脸给框住了。我后来才想明白——是啊,真神,不该有脸。”
真神,不该有脸……
祁诀握紧了那块刻着“谢”字的木片,仿佛握住了一道惊雷。
他猛然明白了。
人们信奉的,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也不是什么通天彻地的神迹。
信仰的真正起点,是绝望中亮起的一点微光,是深渊里伸出的一只援手,是凡人心中那份最纯粹、最质朴的、不肯熄灭的希望!
他要承载的,不是神位,而是这份希望!
就在他彻悟的瞬间,眼前燃烧的神像光影变幻,一个瘦小的身影缓缓浮现。
是小供。
她站在熊熊烈火之前,手中捧着一束不知从哪里采来的、还带着露水的野花,歪着头,清澈的眼眸里映着火光,也映着他痛苦的脸。
“哥哥,你疼吗?”
祁诀看着那熟悉又遥远的幻象,喉头哽咽,却还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重重点头:“疼,但得扛着。”
小供笑了,纯净得像山间的清泉。
她将那束野花轻轻放在神像的基座前:“那我把花留在这儿。以后,要是没人信你了,它们会替你开花。”
话音落,幻象如烟尘般消散。
祁诀手中一沉,那束鲜活的野花竟变成了一束永不凋零的纸花,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这才是他一切的起点。不是为了成神,只是为了一个简单的承诺。
“嗬……”祁诀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的一丝迷茫被决绝取代。
他不再压制体内狂暴的香火愿力,反而敞开心神,将其尽数引导,如百川汇海,悉数灌入那条初具雏形的烈焰脊椎!
“【背愿】——开!”
一声低吼,震彻长空!
刹那间,一道前所未有的赤金火光自他尾椎轰然升起,冲破皮肉的束缚,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火脊,从大地直通天灵!
那火光凝而不散,仿佛一根无形的擎天之柱,硬生生撑起了这片摇摇欲坠的苍穹!
三界之中,无数关注此地的存在,其神念投影的弹幕轰然炸裂:“疯了!他竟然把自己炼成了承愿之柱!以凡人之躯,行神明之事,他要被那万民宏愿压得神魂俱灭!”
“火种归我!你不过是个卑微的容器!”一声狂笑炸响,灵无相的身影如鬼魅般扑至近前,手中的焚神扇卷起滔天业火,毫不留情地直取祁诀的心口。
他要趁祁诀根基未稳,夺走那份初生的神性火种!
扇风所至,祁诀体内的香火愿力再次被引动,沸腾不休。
然而,面对这致命一击,祁诀竟不闪不避,反而挺直了那道刚刚铸就的火脊,悍然迎上!
火脊爆燃,释放出难以想象的热量与威压,瞬间将整座生祠化作了一座巨大的火坛!
祁诀一把扣住了灵无相持扇的手腕,那赤金的火焰顺势蔓延而上,却没有焚烧他的血肉,而是直接侵入了他的神魂。
“你也曾被人供奉过,对吧?”祁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灵无相的记忆与执念在他眼前如画卷般展开,“后来呢?天雷劈落,说你‘僭越神权’。可你真正恨的,不是那道天雷,是不是……再也没有人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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