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呜咽,带着冰冷的咸腥,吹拂着那座镌刻了万千名姓的共业碑。
碑上每一个名字都像是刚用烙铁烫上去的,散发着微弱而灼热的气息,那是无数亡魂不甘的余温。
祁诀的身体蜷缩在龙脊号断裂的甲板缝隙里,像一只被遗弃的幼兽。
他胸口那枚由心莲所化的玉核,明暗不定地闪烁着,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他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海中沉浮,耳边是无穷无尽的亡魂低语,那些声音汇成一股阴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他的神魂。
“别忘了我……”
“找到我的骸骨……”
“报仇……”
突然,胸口的玉核如遭重锤,剧烈地一震!
一缕猩红的血丝自他鼻腔悄然滑落,滴在朽烂的甲板上,瞬间蒸发成虚无。
剧痛让他下意识地闷哼一声,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提示音在他脑海深处无声浮现:
【警告:共生誓约反噬已启动。】
【宿主生命共享中,沈微魂火的任何波动将直接影响玉核稳定性,反之亦然。
当前魂火波动剧烈,玉核濒临碎裂。】
就在这行字浮现的瞬间,不远处的沈微猛地睁开了双眼!
她体内的心灯发出嗡鸣,驱散了盘踞在识海中的最后一丝阴霾。
但她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检查自己身上的伤势,也不是环顾这片惨烈的战场,而是猛地伸手,探向身旁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她的指尖,精准地触碰到了祁诀胸前那枚忽明忽暗的玉核。
就在指尖与玉核接触的刹那,那枚玉核上盘踞的血色莲影,竟像是受惊的生灵般轻轻一颤,光芒的闪烁频率奇迹般地平稳了些许,仿佛在回应她的触碰,又像是在向她求救。
一股无法言喻的悲怆与愤怒涌上沈微的心头。
“你用自己当祭品……换了我的命?”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
破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疯狂闪回:海神玄溟那冰冷无情的低语,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祭印所带来的灼痛,以及……祁诀撕开自己胸膛,将一颗跳动的心莲生生按入她体内的画面!
那决绝而疯狂的眼神,如刀锋般刻在她的记忆里。
她缓缓坐起身,目光冷冽地扫过周遭,那些因共业碑而暂时得以安息的残魂,在海风中若隐若现。
她的大脑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了对局势的判断。
“玄溟暂时退走了,但弥漫在这片海域的‘净世之血’并未消散。”她低语,眼神锐利如鹰,“我身上的祭印只是被这枚玉核强行封印,而不是被彻底摧毁。一旦玉核破碎,我会死得更快。”
深邃的海底暗流之中,潮心童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手中握着一枚祭印的残片,那残片正微微发烫。
她透过重重水幕,望着甲板上苏醒的沈微,清冷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感慨。
“主上说他是个疯子,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这世上竟真有把自己的‘命’当成筹码,押在别人身上的疯子……”她轻声叹息,“若人人都学他这般铭记亡者,这片海眼,岂不真要变成一座永不熄灭的人间香火殿了?”
她指尖微动,一枚通体晶莹、蕴含着净化之力的净海莲子悄无声息地穿透水流,如一缕微光般射向沈微。
这是主上的命令,要她确保祭印的稳定。
然而,就在莲子即将靠近沈微的刹那,祁诀胸口的玉核血光一闪,一股霸道无比的排斥力瞬间爆发!
“砰!”
那枚珍贵无比的净海莲子,竟在半空中被震成了漫天光点,消散于无形。
【警告:共生誓约具有唯一性与排他性,排斥一切外力干预。】
潮心童瞳孔微缩,收回了手,不再尝试。
与此同时,在更遥远的一处虚空裂隙中,忘川叟正拄着一根白骨长杖,用他干枯的手指,一笔一划地修补着那本被玄溟的“抹忆令”撕得残破不堪的亡魂名录。
每写下一个名字,现实中便有一缕残魂变得凝实一分。
他的动作忽然一顿,浑浊的目光穿透空间,落在了龙脊号残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祁诀胸前的玉核之上。
“咦?”他”
他沉吟片刻,提起骨笔,在那本厚重的名录上,找到“沈微”二字,在旁边添上了一行小小的旁注:
“共业承载者,暂免轮回,划归人曹。”
甲板上,沈微的眼神愈发冰冷。
她忽然抬起手,将体内那盏摇曳的心灯之力凝聚成一根细如牛毛的金色光针,毫不犹豫地刺入自己的眉心!
“逆命预判!”
剧痛袭来,但她却强行催动这门禁术,回溯那道祭印的根源!
无数光怪陆离的画面在她眼前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百年前的一场海底祭祀上。
画面中,一个年幼的女孩被蒙住双眼,绑在冰冷的祭坛上,正是童年时的她。
周围是无数跪拜的渔民,神情狂热而麻木。
就在祭祀即将开始时,一名衣衫褴褛的老渔夫疯了般冲出人群,嘶声力竭地嘶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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