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曙光驱散了夜的寒意,却带不走营地中弥漫的血腥与沉重。昨夜激战的痕迹犹在,沙地上凝固的暗红血迹、散落的破碎兵刃,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焦糊与腥甜气息,无不诉说着那一战的惨烈。
靖夜司士兵阵亡三人,重伤五人,几乎人人带伤。阵亡者的遗体被简单地用白布覆盖,整齐地排列在一旁,等待着最终的归宿。气氛肃穆而悲壮。
李逍遥肋下的伤口已被军医仔细清理、敷上了靖夜司特制的解毒金疮药。那影煞的毒素异常霸道,虽及时处理,依旧残留了些许在体内,需要时间慢慢化解,此刻他半边身子都还有些麻痹,脸色也透着不健康的青白。苏月儿守在他身边,小心翼翼地用沾湿的布巾擦拭他额头的虚汗,满眼心疼。
而另一边,李无言肩胛处的伤势更为触目惊心。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周围,皮肉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不断有黑气试图向四周蔓延,又被一股精纯的皇道正气强行压制、逼退。他拒绝了军医的协助,独自盘坐在一块岩石后,运功逼毒。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紧抿的嘴唇失去了血色,但他始终一声不吭,唯有微微颤抖的眉梢显示着他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他肩头的伤,是为了救他们而受的。
这个认知,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李逍遥和苏月儿的心上。尤其是李逍遥,看着弟弟强忍痛苦的模样,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百倍。那层名为“失忆”与“职责”的坚冰,似乎因这共同经历的生死危机与这舍身相救的一剑,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缝隙。
简单的休整与处理后,队伍必须再次出发。沉沙海绝非久留之地。
李无言强行压下伤势,站起身时,脚步略显虚浮,但他依旧挺直了脊梁,目光扫过残存的部下和两名“钦犯”,声音因伤痛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收拾行装,即刻出发,目标赤石城!”
他的目光在与李逍遥对视时,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不到一息,便迅速移开,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仿佛昨夜那奋不顾身的一剑从未发生过。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却与昨日截然不同。士兵们看向李逍遥和苏月儿的眼神少了几分审视与敌意,多了几分复杂。毕竟,昨夜若非都尉大人为了救他们而受伤,战局或许不会如此惨烈,但也正因为都尉救了他们,才避免了更坏的结果。
李逍遥搀扶着苏月儿,默默跟在队伍中。他能感觉到,前方那道挺拔却微显踉跄的背影,无形中成了这支队伍的主心骨,也成了他心中沉甸甸的牵挂。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队伍行进不到两个时辰,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骤然变色!远方的天际线处,一道连接天地的、昏黄色的巨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这边推进!狂风骤起,卷起漫天沙尘,天色迅速暗沉下来!
“是沙暴!大型沙暴!”有经验的老兵骇然色变,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快!找掩体!来不及到赤石城了!”
面对这天地之威,个人的力量显得如此渺小。李无言当机立断,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很快锁定了一处方向:“那边!有一座废弃的戍堡遗迹!全速前进!”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队伍爆发出最后的力量,顶着越来越猛烈的狂风,向着那处隐约可见的、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土黄色遗迹冲去。
当最后一名士兵连滚带爬地冲入那半塌的、由夯土和碎石垒成的戍堡围墙时,身后的沙暴已然如同亿万头咆哮的凶兽,轰然撞上了这片可怜的避难所!
轰隆隆——!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黄沙吞噬!视线所及不过数尺,耳边只剩下鬼哭狼嚎般的风啸和沙粒猛烈撞击墙壁的噼啪声。戍堡剧烈地摇晃着,不断有碎石和沙土从头顶落下,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坍塌,将所有人活埋。
众人蜷缩在相对完好的主堡底层,这里曾经是戍堡士兵的居所和仓库,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勉强能遮蔽风沙。黑暗中,只能依靠几盏防风油灯提供微弱的光亮,彼此紧靠,依靠体温和意志对抗着外界的恐怖与内心的绝望。
李无言靠坐在一面相对坚固的墙壁下,脸色在油灯摇曳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他肩头的伤口在方才的狂奔和此刻的严寒刺激下,疼痛加剧,那顽固的毒素似乎也活跃起来,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似乎在极力对抗着什么。
李逍遥和苏月儿被安排在他不远处。看着李无言痛苦的模样,苏月儿忍不住低声道:“逍遥哥哥,无言哥哥的伤……好像更重了。”
李逍遥默默点头,心中焦急,却无可奈何。镣铐在身,他连过去查看都做不到。
时间在风沙的咆哮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因为伤势、毒素、疲惫与心神煎熬的共同作用,一直强撑着的李无言,意识渐渐模糊,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就在这意识松懈的刹那,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破了封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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