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谍影 第78章 松本的困惑

森田事件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在领事馆内喧嚣而过，留下了洗刷过的、却更显压抑的空气。表面上，秩序迅速恢复，各部门重新投入到“清乡”行动最后的紧张准备中。武藤课长似乎对迅速清除“蛀虫”的结果表示满意，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同僚们看向松本优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畏，也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疏离。

然而，在那间依旧昏暗的临时办公室里，松本优子却并没有品尝到预期中“成功”的甘美。她站在那张巨大的人际关系图前，墙上属于森田的名字已经被打上了一个鲜红的叉，象征着案件的了结。但她的目光，却久久停留在那个被红圈锁定的名字——“竹下贤二”之上。

困惑，像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在她的心头。

揪出森田，证据确凿，流程上也说得过去，甚至可以说为“清乡”行动消除了一个潜在的隐患。这无疑是一次漂亮的行动，也暂时堵住了那些质疑她调查方向的人的嘴。但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丝毫的畅快？

整个过程，顺利得有些……过于顺理成章了。

她回忆起发现线索的经过。那份电池采购文件，就那么“恰好”地在月底整理时，以某种微妙的姿态出现在她的视野里。那个关于森田采购习惯的“隐忧”，也似乎是在某种无意的交谈中，悄然流入她的耳中。一切都像是水到渠成，她只是顺着那看似清晰的路径，自然而然地挖出了森田这只“蛀虫”。

可正是这种“自然而然”，让她感到不安。

她了解森田。那是个贪婪却又谨慎的老狐狸，擅长在规则边缘游走，将痕迹掩盖得极好。如果不是那条如此“明显”的线索被摆到面前，她未必能这么快、这么精准地抓住他的把柄。是谁，在她之前就察觉到了森田的问题？又是谁，用这种不着痕迹的方式，将线索“递”到了她的手中？

她的直觉，那从未出错的、野兽般的直觉，依旧在隐隐作痛，指向那个看似与这一切毫无关联的“竹下贤二”。

她重新审视着墙上那张图。“竹下贤二”的名字依旧处于中心，但与之前相比，连接在他周围的线条，似乎少了几分咄咄逼人的锐气，多了几分……沉稳？甚至是某种置身事外的超然？

森田倒台，最大的受益者是谁？表面上，是她松本优子，立了功，站稳了脚跟。但深层次呢？那个一直被她怀疑的“竹下贤二”，似乎借此巧妙地洗脱了不少嫌疑。武藤课长对他的信任似乎有所增加，馆内舆论也转向对他有利的方向。他成功地……将自己隐藏得更深了。

“借刀杀人……”一个冰冷的词汇划过松本的脑海。她猛地打了个寒颤。

难道，自己成了别人手中的那把“刀”？被利用来清除了一个可能碍事（或者只是随机被选中的）的目标，同时还将调查的焦点从真正的潜伏者身上引开？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个隐藏在“竹下贤二”面具下的人，该是何等的老辣和可怕！

她走到桌边，拿起关于森田案的最终报告，手指用力到指节发白。报告内容详实，证据链完整，森田的罪行无可辩驳。从任何官方角度看，这都是一个可以结案的、成功的调查。

但她就是无法说服自己。

她困惑于“竹下贤二”在那次文件整理中的角色。他仅仅是按流程工作，还是……刻意营造了某种“发现”的环境？她困惑于那些关于森田采购习惯的“闲话”，是无心流露，还是有意传播？她更困惑于，在整个事件中，“竹下贤二”表现得过于……正常了。正常得就像领事馆里任何一个与此事无关的官员。

而这种“正常”，在松本看来，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她将森田案的卷宗重重地摔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夹杂着挫败和更深的执拗。

她知道自己暂时不能再对“竹下贤二”进行明目张胆的调查。森田案消耗了她不少政治资本，武藤的忍耐也似乎到了极限。她需要蛰伏，需要等待。

但等待，不意味着放弃。

她走到窗边（那扇被封死的窗，只留下狭窄的透气孔），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墙壁上。黑暗中，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森田案给了她一个教训，也指出了一个可能的方向——那个真正的潜伏者，擅长利用规则，擅长引导他人，擅长隐藏在看似合理的日常之下。他（或者她）可能不止一个身份，不止一条线。

她不能再仅仅盯着“竹下贤二”个人。她需要更宏观的视角，需要去审视那些看似无关的事件之间的隐秘联系，需要去分析资金、信息、人员流动中那些不符合常理的、微小的“涡流”。

松本的困惑，并没有让她退缩，反而像一块磨刀石，将她的怀疑磨得更加锋利，也更加隐蔽。她不再急于求成，她决定换一种方式，用更漫长、更耐心、也更彻底的方式，去编织一张新的、无形的网。

她回到桌前，拿起一支红色的铅笔，在“竹下贤二”名字旁边的空白处，用力写下了两个词：

**“耐心”**

**“关联”**

然后，她缓缓地、坚定地，在那个红圈之外，又画上了一个更大的、虚线的圆圈。

狩猎远未结束，只是进入了新的阶段。猎手收敛了爪牙，隐藏了气息，但那双冰冷的眼睛，依旧在黑暗中，死死地盯着猎物。而猎物，此刻或许正享受着短暂的安宁，却不知那更深的算计，已经悄然开始。松本的困惑，是风暴间隙的凝滞，预示着下一轮更激烈的碰撞，已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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