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续办在一楼的接待室。
丁陌坐在硬邦邦的木椅上,看着浅野的手下拿来两份文件。一份是释放证明,一份是保证书。武藤代表领事馆签字,丁陌作为码头负责人也签了字。
按完手印,浅野的手下说:“人在后面,跟我来。”
他们穿过一条更暗的走廊,来到楼后的一个小院。院子三面是墙,一面是铁丝网,中间有两间平房,窗上焊着铁条。
“周明,松井君,出来。”
门开了。
先出来的是周明。三个月不见,他瘦了很多,脸色苍白,但眼睛还算有神。他穿的衣服还算整齐,只是有些皱——特高课对普通嫌犯不会用刑,但关押本身就是一种折磨。他看见丁陌,眼神动了动,但很快垂下眼,什么也没说。
松井跟在后面。这个五十多岁的铁路调度课长看起来更憔悴,头发乱蓬蓬的,胡子拉碴,眼圈发黑。他被关了三个月,虽然没受皮肉之苦,但精神压力极大。看见武藤,他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走吧。”武藤说。
四人走出小院,穿过办公楼,来到大门外。阳光洒下来,有些刺眼。周明和松井都眯起了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
武藤叫来两辆车,一辆送松井回家,一辆送周明。临上车前,武藤对松井说:“先回去休息几天,工作的事不急。”
松井鞠躬,声音嘶哑:“谢谢课长。”
他又看了眼丁陌,眼神复杂,但还是鞠了一躬。
两辆车驶离特高课,丁陌站在路边,看着它们消失在街角。武藤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办完了,你也回去吧。码头那边盯紧点,‘雷霆计划’不能出岔子。”
“明白。”
武藤走了,丁陌独自站在街上。午后阳光很好,街上行人匆匆,黄包车夫拉着客人在车流中穿梭,卖报童扯着嗓子吆喝当天的新闻。
一切都那么平常,平常得让人几乎要忘记,刚才从那个灰色小楼里带出来的两个人,经历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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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丁陌去了码头仓库区最里面的那间小屋。
周明已经在了。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梳过了,但脸上的疲惫还没散去。他坐在床边,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很直——这是长期关押养成的习惯,在狭小空间里保持姿势,避免引起看守的注意。
丁陌推门进来,反手关上门。
“怎么样?”
“还好。”周明站起来,“他们没对我动手,就是一直问话,翻来覆去地问同样的东西。账目、货物、进出记录……问了不下一百遍。”
“松井呢?”
“松井课长……”周明顿了顿,“他也没挨打,但关的时间没我长。他以前是在招待所关着的,感觉这段时间特高课很着急,才把他和我关在一起。他们经常半夜提审,不让他睡觉,精神折磨。”
丁陌点点头。这符合特高课的手段——对松井这种有身份的,不用刑,但有的是办法让你崩溃。
“你做得很好。”丁陌说,“撑了这么长时间,没松口,这就够了。”
周明低下头。
“丁先生,我……我没说错话吧?”
“没有。”丁陌走到桌前,倒了杯水递给他,“你记的账本来就没问题,他们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什么。关键是你挺住了,这就行。”
周明接过水,喝了一口,手有点抖。
“我有时候……怕自己撑不住。他们问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你,像要把你看穿。一个问题问十遍,问二十遍,稍微有点犹豫,他们就抓住不放。我怕……怕说错一个字,就连累您。”
丁陌看着他。这个年轻人其实才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些稚气,但眼神里有种超越年龄的坚韧。这么长时间的地牢生活,没把他压垮,反而把他磨得更硬了。
“以后不用怕了。”丁陌说,“浅野暂时动不了我们。‘雷霆计划’启动,码头是重中之重,他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搞大动作。”
“那我……能回码头工作吗?”
丁陌摇头。
“暂时不行。浅野虽然放了人,但眼睛还盯着。你回去太显眼,容易被他抓到把柄。”
周明的眼神黯淡了一下。
“那我去哪儿?”
“我给你找了个地方。”丁陌说,“李爷的茶馆,缺个看账的。你去那儿,帮他理理账目。茶馆在闸北,离码头远,特高课的手伸不到那么长。”
周明愣了愣:“李爷……他愿意吗?”
“愿意。”丁陌说,“我跟他谈好了。你去了之后,安心做事,少说话,多听多看。茶馆人来人往,消息灵通,对你也有好处。”
周明明白了。这不是简单的避难,也是新的任务——在李爷那里,既能隐藏身份,又能接触到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收集情报。
“我懂了。”他郑重地说,“谢谢丁先生安排。”
“不用谢我。”丁陌拍拍他的肩膀,“这三个月,你受苦了。好好养养身体,等风声过了,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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