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丁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继续他日常的工作:整理文件、参加会议、写报告。他甚至抽空去了趟电讯室,找小野次郎聊了聊最近收音机信号干扰的问题,表现得完全是一个对技术问题感兴趣的普通职员。
下午四点,南造云子果然来了资料室。丁陌从办公室的窗户看见她走进去,过了约莫二十分钟才出来,手里拿着那本年鉴。
他收回目光,继续看手里的文件。
种子已经种下,接下来就是等待它发芽。
两天后,周六。
傍晚时分,丁陌在领事馆加完班,正准备离开,在走廊里遇到了南造云子。
“竹下君,正要找你。”南造云子今天穿了身淡紫色的和服,脸上带着微笑,但眼神里有些别的东西。
“云子小姐,有什么事吗?”丁陌停下脚步。
“你之前在看码头货运的资料?”南造云子问,“还做了不少笔记。”
丁陌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啊,是。我最近在做一个关于上海物资流动的分析报告,需要一些数据支撑。怎么,云子小姐也对这个感兴趣?”
南造云子看着他,沉默了两秒,才说:“我最近也在关注一些……异常情况。你笔记里提到闸北三号码头和杨树浦公平路仓库区有夜间作业频繁的现象,具体是什么时候观察到的?”
丁陌想了想:“大概……两周前吧。我有几次加班晚归,路过那边,看到灯火通明的,就留了个心。后来查了数据,发现那段时间的夜间吞吐量确实比平时高。”
“你注意到有什么可疑的人或车辆吗?”南造云子追问。
丁陌摇摇头:“这倒没有。我就是远远看了看,没靠近。云子小姐,是出什么事了吗?”
南造云子笑了笑:“没什么,随便问问。你的报告写完了记得给我看看,也许对我也有帮助。”
“好的,一定。”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各自离开。
丁陌走出领事馆,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南造云子果然上钩了。她刚才那些问题,看似随意,实则是在验证信息。她一定已经派人去码头那边盯过了,甚至可能已经注意到了赵志鹏。
现在,只差最后一把火。
晚上八点,法租界“悦来”棋牌室。
赵志鹏今天手气不太好,已经输了三把,面前筹码少了一小半。他有些烦躁地摸了支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同桌的牌友看出他心情不佳,开玩笑说:“赵老板今天运气不行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赵志鹏哼了一声:“少废话,打你的牌。”
他心里确实有事。这几天总觉得有人在盯他,但每次回头又没发现什么异常。是错觉?还是“影子”那边察觉了?杜站长催得紧,要他尽快查出眉目,可这“影子”藏得太深,码头那条线摸来摸去,总感觉隔着一层雾。
又打了一圈,赵志鹏起身去上厕所。从厕所出来,他在走廊里抽完剩下的半支烟,刚要回雅间,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喧哗。
他走到楼梯口往下看,只见几个巡捕房的人正在查牌桌,老板金老板赔着笑脸在周旋。领头的巡官是个法国人,旁边跟着两个中国巡捕。
“例行检查!都配合一下!”
棋牌室里顿时乱了起来。有些客人想溜,被守在门口的巡捕拦住了。
赵志鹏心里一紧。他没带证件,而且这种场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转身想从后门离开,却看见后门那边也站了人。
正犹豫间,一个中国巡捕上了楼,看见他,径直走过来:“先生,请出示一下证件。”
赵志鹏堆起笑容:“长官,我今天出门急,证件忘带了。我姓赵,在市政府做事,跟你们王督察认识……”
那巡捕打量了他两眼,忽然说:“你腿怎么了?”
赵志鹏一愣:“啊?没怎么啊。”
“我看你走路有点跛。”巡捕说。
赵志鹏心里咯噔一下。他的右腿确实有旧伤,平时不明显,但上下楼梯时能看出来。这巡捕观察这么仔细?
“旧伤,旧伤。”他赔笑说。
那巡捕没再问,转身下楼,跟法国巡官低声说了几句。法国巡官抬起头,朝楼上的赵志鹏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赵志鹏被“请”下了楼。法国巡官用生硬的中文说:“赵先生,麻烦跟我们回巡捕房协助调查。”
“长官,这……”赵志鹏还想解释,两个巡捕已经一左一右架住了他。
他被带出棋牌室,塞进一辆黑色轿车里。车开动了,却不是往巡捕房的方向。
赵志鹏脸色变了:“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副驾驶座上的法国巡官回过头,撕下脸上的假胡子,露出一张亚洲面孔,用日语说:“赵先生,安静点。”
车驶入了日租界,在一栋小楼前停下。
赵志鹏被带进一个房间,里面已经有三个人在等他:南造云子,还有两个穿着便装但腰杆笔挺的男人,一看就是军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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