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谍影 第209章 救命之恩（上）

日子在周允仁的焦灼等待中一天天过去。他儿子的病情时好时坏，如同在悬崖边徘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坠入深渊。西医会诊的结果一次比一次悲观，暗示家属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周允仁夫妇的心，就像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备受煎熬。

而那个给了他一线希望的日本人“竹下贤二”，却迟迟没有确切的回音。中间人传来的消息总是“正在努力”、“海外渠道有些波折”、“请再耐心等待”。周允仁一方面理解这种稀缺药物的获取难度，另一方面，看着儿子日渐消瘦、气息奄奄的模样，内心的绝望与怀疑如同野草般滋生。他开始怀疑，那个竹下是不是在骗他？是不是根本弄不到药，只是用空头支票来套取那些医疗批文？

这种怀疑让他坐立难安，却又不敢轻易去质问。他怕一旦撕破脸，就连这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都没有了。他只能一边用手中剩余的权限，继续为“竹下贤二”指定的渠道开具一些无关紧要的医疗物资批文（大多是绷带、纱布、普通消毒水之类），维持着这脆弱的“合作”关系，一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打听其他可能弄到盘尼西林的门路，结果自然是处处碰壁。

就在周允仁几乎要彻底放弃，准备接受命运残酷安排的时候，转机出现了。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下午，冬雨敲打着窗棂，更添几分凄冷。周允仁守在儿子病床边，看着孩子因为高烧而通红的小脸和艰难呼吸的模样，心如刀绞。他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妻子在一旁低声啜泣，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就在这时，管家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低声禀报：“老爷，外面有一位先生求见，说是姓陈，受竹下先生所托前来。”

周允仁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眼前甚至黑了一下。他强自镇定，对妻子说了声“我出去一下”，便快步走出房间。

来到客厅，只见一个穿着深色长衫、戴着礼帽、看不清具体面容的男子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考究的皮质手提箱。见到周允仁，男子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提箱轻轻放在桌上，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封没有署名的信，递了过去。

周允仁的手有些颤抖，他接过信，迅速拆开。信纸上是打印的寥寥数语，内容直截了当：“药在内，按附说明使用。慎之。”落款处只有一个简单的符号，像是一个扭曲的“S”。

没有寒暄，没有条件，甚至没有确认他的身份。这种简洁到近乎冷漠的方式，反而让周允仁更加确信，这药来历非凡，送药的人极其谨慎。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住狂跳的心脏，打开了那个手提箱。里面是厚厚的保温材料和冰袋，小心地包裹着几个小小的玻璃瓶。瓶身上贴着外文标签，正是他梦寐以求的“Penicillin”！旁边还有一张详细的使用说明，同样是打印的，注明了剂量、稀释方法和注射间隔。

是真的！真的是盘尼西林！周允仁只觉得一股热流冲上头顶，激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他猛地抬头，想对那位陈先生表达感谢，却发现客厅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桌上那个打开的手提箱，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他来不及多想，立刻拿着药和说明，冲回了儿子的房间，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让妻子快去请家里常来往的、口风最紧的西医过来。他不敢去大医院，怕走漏风声，也怕横生枝节。

接下来的几天，周家在希望与恐惧的交替中度过。按照说明，在信得过的医生操作下，盘尼西林被小心翼翼地注射进孩子的体内。第一天，高烧依旧；第二天，体温开始有所波动；第三天，令人惊喜的，孩子的体温降下来了！虽然还在低烧，但那种持续不退的骇人高温终于被遏制住了！而且，孩子原本急促困难的呼吸，也变得平缓了一些！

到了第五天，孩子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虚弱，但眼神里有了光彩，甚至能小声地说“渴了”。周允仁夫妇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医生检查后也连连称奇，确认肺部感染得到了有效控制，并发症风险大大降低，只要后续调理跟上，性命算是保住了。

压在周家头顶的乌云，终于被这一小瓶来自深渊的“神药”驱散了。

狂喜过后，周允仁冷静下来，心中对那个“竹下贤二”的观感复杂到了极点。毫无疑问，这是救命之恩，是天大的恩情！如果没有这药，他儿子必死无疑。但同时，他也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个日本年轻人的能量和可怕。盘尼西林这种连他都弄不到的管制药品，对方竟然真的能搞到，并且如此神秘地送上门，事后不留任何痕迹。这份手段，绝非常人。

他不再认为对方仅仅是一个贪婪的倒爷。这更像是一种深不可测的投资和掌控。对方用他无法拒绝的“恩情”，将他牢牢地绑上了战车。以前，他还存着几分应付了事、拿到药后就疏远的心思，现在，这点心思彻底烟消云散了。他不敢，也不能。谁知道拒绝对方的下一次“合作请求”，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更何况，这份救子之恩，是实实在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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