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谍影 第198章 暗潮回流

张啸林的死，如同一块巨石投入黄浦江，激起的浪涛尚未平息，更深的暗流已然开始涌动。日伪方面震怒之余，将压力层层传递下来，最终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特高课，尤其是刚刚结束停职审查、官复原职的松本优子肩上。

她回到了那间熟悉的、带着冷寂气息的办公室。窗台积了薄灰，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被翻查过的档案袋味道。一切都仿佛没有改变，但松本优子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上次的内讧停职，对她而言并非打击，反而像是一次淬火，磨去了她些许外露的锋芒，却让内心的怀疑和执念变得更加冰冷、坚硬。

她没有立刻大张旗鼓地行动，而是像一尊雕像般，在办公桌后坐了很久，面前摊开着张啸林案的卷宗，以及近期所有与之相关的、看似零碎的情报。武藤课长给她的命令简单而直接：“找出内鬼，平息事端。”

松本优子的手指轻轻划过卷宗上“行动精准，似有内应”的结论字样。她的直觉，如同最灵敏的雷达，再次牢牢锁定了那个看似与这一切毫无关联的身影——竹下贤二。

太巧了。每一次重大事件，他似乎都置身事外，甚至还能因此获益。上次小野出事，他获得了武藤课长更多的信任。这次张啸林被杀，领事馆内人心惶惶，他依然稳坐钓鱼台，甚至因为“工作沉稳”而被点名安抚。这种过分的“干净”，本身就是最大的可疑。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试图直接抓住丁陌的把柄。她换了一种更耐心，也更危险的方式。她开始调动资源，不针对某个人，而是系统地、不引人注目地排查所有可能与泄密环节相关的人员，特别是那些近期生活、行为或经济状况出现异常波动的中低层人员。她要找到那张可能存在的“网”的蛛丝马迹。

暗潮，开始无声地回流，悄然漫向丁陌精心构筑的堤岸。

第一个感受到这股寒意的是电厂的赵师傅。

这天傍晚，赵师傅下班回家，刚走到弄堂口，两个穿着黑色中山装、面色冷峻的男子拦住了他。

“赵德柱？”为首一人亮了一下证件，上面模糊的机构名称让人心头发憷，“跟我们走一趟，有点事情问你。”

赵师傅心里咯噔一下，腿肚子都有些发软。他这辈子安分守己，从没跟这种身份的人打过交道。他下意识地想反抗，想呼救，但对方不容置疑的态度和腰间隐约的凸起，让他把话咽了回去。他被半推半搡地塞进一辆停在暗处的汽车里。

几乎就在赵师傅被带走的同时，丁陌安插在76号的钉子王天风，正在整理一份内部简报。他无意中瞥见了一份刚送来的、需要归档的询问记录摘要，被询问人一栏赫然写着“赵德柱（电厂技工）”，事由标注是“例行排查，了解虹口片区供电设施情况”。

王天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立刻想起了“石原先生”之前通过中间人，似乎对虹口区的供电情况表现出不同寻常的兴趣。一种直觉告诉他，这绝非简单的“例行排查”。他不敢怠慢，立刻通过紧急联络方式，将这条简短却至关重要的预警信息传递了出去。

信息几经辗转，当丁陌在领事馆办公室收到那句“电工被查，事由供电”的暗语时，窗外天色已近黄昏。他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纸条销毁，但心头已然绷紧。

松本的动作好快！而且方向如此精准！赵师傅是他网络中相对薄弱的一环，虽然接触不到核心，但他参与过之前对张啸林寓所供电情况的间接调查。这绝不是巧合。

丁陌没有慌乱。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考验他编织的这张网络韧性的时刻，到了。

他首先通过阿四，立刻切断了与赵师傅的一切明面和潜在联系，清除所有可能指向阿四或背后关系的痕迹。这是“防火墙”机制的第一步。

紧接着，他启动了第二个应对方案——转移视线，制造混乱。他指令平田小队长，在下次巡逻报告里，“如实”反映码头区某个与宪兵队某位军官有私怨的走私团伙活动突然变得猖獗的情况，并暗示其背后可能有更深的保护伞。同时，他让王天风在76号内部，匿名散播一些小道消息，将调查的焦点引向几个与松本优子或她的亲信存在竞争关系的、手脚同样不干净的中层官员，暗示他们可能为了利益而出卖情报。

就在丁陌紧张部署的同时，76号的一间审讯室里，赵师傅正面对着一盏刺眼的台灯和松本优子本人冰冷的审视。

“赵德柱，说说吧，最近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找你打听过电厂，特别是虹口那边线路的事情？”松本优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

赵师傅满头大汗，嘴唇哆嗦着：“没……没有啊，长官。我就是个修电的，谁……谁会找我打听这个……”

“是吗？”松本优子拿起一份伪造的、看似来自商社的询价单（丁陌提前准备的烟雾弹之一），“那这个怎么解释？有人看到你之前和这个商社的人接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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