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行宫角落的这间小小值房内,只余一盏如豆的油灯,映照着林翠翠毫无睡意的脸庞。白日里张雨莲呕出的那口黑血,像一块寒冰,久久地烙在她心上,挥之不去。
“中毒……”这两个字在她舌尖滚了又滚,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她以为凭借现代的美妆技艺,能在这后宫挣得一席之地,安稳度日,徐徐图之。她帮她们描眉画眼,点染朱唇,却从未想过,那敷面的铅粉、点唇的胭脂,竟也能成为杀人不见血的利刃。这后宫的黑,比她想象的更黏稠,更刺骨。
“咯噔。”一声极轻微的响动从窗外传来。
林翠翠浑身一僵,心脏骤然缩紧。她吹熄油灯,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窗边,透过细窄的缝隙向外望去。月色朦胧,树影摇曳,一道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快速掠过院墙,消失在沉沉的夜色里。
有人!是冲她来的,还是……张雨莲?
她不敢怠慢,直觉告诉她必须跟上去。林翠翠迅速套上一件深色的外衫,将一头青丝紧紧束起,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融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她凭借着在宫中这些时日摸熟的小径,远远缀着那道黑影,脚步轻得如同猫儿。
那黑影对宫中的路径似乎极为熟悉,七拐八绕,最终竟停在了——尚宫局后院存放部分胭脂水粉原料的库房前!只见那人影在门锁上拨弄了几下,门应声而开,身影闪入其中。
林翠翠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小心翼翼地靠近,借着门缝向内窥视。库房内没有点灯,只有清冷的月光从高窗洒下,勾勒出那人翻找东西的轮廓。很快,那人在一个架子前停下,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瓷罐,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个相似的瓷罐,迅速调换……
就是现在!林翠翠看得分明,那被换上的瓷罐,与上官婉儿之前暗中给她看过的、装有疑似问题朱砂的容器一模一样!
她必须抓住这个人!
“谁在那里!”林翠翠猛地推开门,厉声喝道。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会被人发现,身体剧烈一颤,手中的瓷罐险些脱手。他反应极快,转身就将手里的东西朝着林翠翠的面门狠狠砸来,随即像一头矫健的豹子,向门口冲去。
林翠翠下意识侧头躲开,瓷罐砸在门框上,碎裂开来,里面红色的粉末泼溅得到处都是。她顾不上许多,伸手就去抓那人的衣袖。黑暗中,两人瞬间缠斗在一起。那人身手不凡,招招狠辣,意在灭口。林翠翠仗着身形灵活和一股不要命的狠劲,死死缠住对方。
“嗤啦——”一声,对方的蒙面布被林翠翠扯下半边,虽然光线昏暗,但林翠翠还是借着月光看清了那半张脸——一道狰狞的疤痕从眼角划到下颚,透着亡命之徒的凶悍。
那人眼中凶光毕露,出手更是凌厉。眼看一记手刀就要劈向林翠翠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的低喝响起:“住手!”
一道身影如惊鸿般掠入,剑光一闪,直刺那歹徒手腕。是上官婉儿!她显然也是察觉有异,深夜巡查至此。
歹徒见势不妙,虚晃一招,挣脱林翠翠的钳制,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上院墙,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上官婉儿没有去追,她迅速扶住气喘吁吁的林翠翠,“没事吧?”
林翠翠摇摇头,指着地上碎裂的瓷罐和洒落的红色粉末,气息不稳:“他……他调换了朱砂!张宝林中的毒,源头恐怕就在这里!”
上官婉儿蹲下身,指尖沾了一点粉末,凑近鼻尖细闻,眉头紧锁:“色泽艳红,却带一丝刺鼻之气,绝非上等朱砂。此事非同小可,我需立刻禀报……”她话音未落,目光锐利地扫向林翠翠因打斗而凌乱的衣衫和裸露的手臂,“你受伤了?”
林翠翠这才感到手臂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估计是刚才被碎裂的瓷片划伤了。她摇摇头:“小伤,不碍事。婉儿姐姐,此事是否要惊动皇上?”
上官婉儿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眼下证据尚不确凿,仅凭你我一面之词,以及这些被调换的朱砂,难以撼动背后之人。打草惊蛇,反为不美。”她看着林翠翠,眼神复杂,“你此番太过冒险了。”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被毒害而无动于衷。”林翠翠擦了一下手臂渗出的血珠,语气坚定。
上官婉儿看着她,冰冷的眸子里终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她低声道:“你先回去处理伤口,今夜之事,切勿声张。这些朱砂,我会暗中取走一些查验。至于那名歹徒……我会加派人手,暗中追查。”
接下来的两日,宫中表面风平浪静。张雨莲经太医救治,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极度虚弱,需要长期调养。林翠翠照常为各位嫔妃妆饰,但私下里,她和上官婉儿都在暗中追查。
这日午后,乾隆竟毫无预兆地驾临林翠翠当值的小院。他未着龙袍,只一身石青色常服,气质清贵逼人,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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