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碰到那盒“玉女桃花粉”时,林翠翠的心猛地向下一沉。那细腻滑腻的触感之下,潜藏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小颗粒感,如同最上等的丝绸里混进了几粒粗糙的沙砾。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地捻起一点粉末,置于鼻尖轻嗅。除了应有的清雅花香,一缕极淡的、近乎被掩盖的辛辣气息,如同阴湿角落里的毒蛇,悄然钻入她的感官。是它!“美人醉”,一种由西域奇异植物汁液提炼而成的秘药,长期接触会使肌肤逐渐变得敏感、红肿,最终溃烂,过程缓慢而痛苦,足以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毁掉一个后宫女子最赖以生存的容貌。
这已是这个月里,她第三次在送往婉嫔处的妆奁中,发现被动过手脚的脂粉了。第一次是掺了微量铅汞的胭脂,第二次是混入桃花癣花粉的养颜露,手法一次比一次隐蔽,一次比一次歹毒。对方显然极有耐心,且对香料、药材颇有研究,剂量控制得恰到好处,若非她这个来自现代,在实验室里跟各种化学成分打过交道的灵魂,拥有远比古人敏锐的提纯与辨析意识,恐怕真要等到婉嫔容颜受损,才能后知后觉。
“怎么了,翠翠?这粉可有问题?”婉嫔斜倚在软榻上,见她神色微凝,不由支起身子,关切地问道。如今的林翠翠,早已不是初入宫时那个战战兢兢的小宫女,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现代美妆技术和精心调制的纯植物护肤品,她已悄然成为几位得势嫔妃眼前的红人,连带着她所在的尚衣局,也地位水涨船高。婉嫔性子温婉,不喜争斗,是林翠翠在深宫中为数不多愿意真心相交的女子之一。
林翠翠迅速敛去眸中的寒意,展颜一笑,顺手将那盒问题脂粉合上,放入自己随身携带的布囊中:“没什么,娘娘。只是觉得这批次的花粉研磨得不够细腻,怕辱没了娘娘的玉肌。这盒且让奴婢带回去处理,奴婢用新得的方子,为您重新调制一盒更好的。”
婉嫔不疑有他,柔柔一笑:“有劳你费心了。这后宫之中,也就你处处为我着想。”
辞别婉嫔,走出那富丽堂皇的殿宇,午后的阳光透过繁密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林翠翠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而上。这深宫,果然如上官婉儿和张雨莲暗中提醒的那般,表面繁花似锦,内里却毒瘴弥漫。有人,已经将婉嫔,或者说,是将她林翠翠庇护下的婉嫔,视作了眼中钉。这连续三次的暗手,是警告,还是试探?亦或是,一个针对她林翠翠精心编织的、一石二鸟的陷阱?
回到尚衣局分配给自己的那间小小配殿,林翠翠立刻闩上门,将那个布囊放在桌上。她没有先去处理那盒“玉女桃花粉”,而是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一个上了锁的檀木小匣。
打开匣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几样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东西:几页写满现代化学分子式和植物萃取要点、用防水油布仔细包裹的笔记,一小套她托陈明远想办法弄来的、极其简易的琉璃器皿(对外只说是调制香露所需),以及几个贴着标签的小瓷瓶,里面是她利用职务之便,偷偷提纯或萃取的一些“特殊”物质——有用于中和某些毒素的,也有……用于自保的。
穿越而来,她深知在这权力倾轧的漩涡中心,仅凭一点美妆手艺,无异于小儿抱金行于闹市。美貌可以是恩宠,也可以是催命符。她必须有自己的底牌。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那盒问题脂粉,用自制的工具刮下少许,分别放入不同的琉璃器皿中。加入清水、油剂,甚至滴入几滴她特制的酸碱测试液……她神情专注,动作精准,仿佛回到了大学时代的实验室。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天色渐暗。
终于,她确认了,“美人醉”的成分与她记忆中一种罕见植物碱的特性高度吻合。更让她心惊的是,这次的手段比前两次更高明。毒素并非均匀分布在整盒粉中,而是巧妙地集中在粉盒底部,表面一层则是完全无害的香粉。使用者初期不会有任何不适,甚至会觉得妆容效果极佳,但随着每日使用,底层混有毒素的粉末被翻上来,毒性便会缓慢累积,等到症状显现,早已回天乏术。
好精巧的心思!好恶毒的手段!
“咚咚咚——”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沉思。
林翠翠迅速将一切痕迹收拾妥当,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的是张雨莲,她神色匆匆,压低声音道:“翠翠,有线索了。负责采购这批玉女桃花粉原料的内监,与长春宫(皇后居所)的一个管事太监过往甚密,前几日有人见他们在御膳房后巷密谈。还有,你让我留意的,最近宫里谁对香料药材格外感兴趣的,除了几位精通此道的太医,就只有……丽嫔娘娘身边新来的那个叫含珠的宫女,曾多次向内务府的药库打听过几味西域香药的情况。”
长春宫?丽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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