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假尸疑云》
“证人尸体”被抬入义庄时,袖口滑落半张残破盐引。上官婉儿俯身去捡,指尖却触到一片温热。这具本该冰冷的“尸体”,竟残留着活人的温度。
扬州城西的乱葬岗,夜风卷着腐朽的土腥气,吹得几盏白灯笼在义庄破败的门廊下疯狂摇曳,投下幢幢鬼影。两个漕帮汉子抬着一卷破草席,脚步沉重地踏进阴森的门槛,草席缝隙间,一只灰败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
“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在节骨眼上咽气。”其中一个汉子啐了一口,将草席重重撂在停尸的土台上,激起一阵灰尘,“陈先生交代的差事,总算办完了,快走快走!”
两人像避瘟神般匆匆离去,义庄重归死寂。角落蛛网密布,几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轮廓在昏暗中若隐若现。上官婉儿从一根粗大的梁柱阴影后无声步出,她一身素净的月白男装,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眸子,警惕地扫视四周。
目标就是草席里那个“证人”——盐商钱茂的心腹账房赵六。张雨莲精心配制的“龟息散”,理论上能让人陷入十二个时辰的假死状态,脉搏呼吸微弱到几近于无,足以骗过仵作粗糙的验看。这是她们从绝境中撕开的口子,必须确保万无一失。上官婉儿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空气,压下心头的不适,走上前去。
草席散开,露出赵六那张蜡黄浮肿的脸,在昏暗光线下更显诡异。上官婉儿蹲下身,准备按计划检查他口中是否还含着那颗保命的解毒药丸。就在她伸手欲探时,赵六僵直的胳膊随着动作滑落,半截染着污渍的衣袖被扯开。
一张被撕去大半、边缘焦黑的纸片,赫然从他袖中滑落在地。
是盐引!残留的墨迹和模糊的官府印章,正是她们追查的关键物证!上官婉儿心头剧震,立刻伸手去拾。指尖触到纸片的刹那,一种异样的温热感,却透过粗糙的纸张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感觉……不对!
她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尸体,怎么会有温度?她屏住呼吸,凝神再次探向赵六的手腕。冰冷,僵硬,触感如石。可刚才那盐引上的温热感绝非错觉!她的目光锐利如刀,迅速扫过尸体全身——衣襟下摆,靠近心口的位置,一小片不起眼的布料颜色似乎比周围略深,像是……被体温灼热的汗渍?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入脑海:龟息散……失效了?还是……张雨莲的方子,从一开始就被人动了手脚?
“不可能!”张雨莲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因震惊而微微发颤。深夜的临时藏身处,一盏孤灯摇曳,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我亲自配的药,亲自看着他服下!剂量、时辰,绝无差错!除非……”她猛地顿住,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除非有人中途调换了我药囊里的东西!”
陈明远背对着她们,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身影紧绷如弓。计划在最关键的一环出现了致命裂痕。他猛地转过身,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现在追究责任毫无意义!婉儿,你确定那盐引上的温热感,不是环境或你自己的错觉?”
“我确定。”上官婉儿斩钉截铁,摊开自己的右手,“那热度残留在我指尖,像……像刚刚从活人怀里掏出来一样。而且,他心口位置的衣料,有汗渍的痕迹。一个假死或真死的人,绝不可能有那种活人身上才有的温热汗迹!” 她的话像冰锥,刺破了屋内的侥幸。
“我们中计了。”林翠翠抱着胳膊,脸色难看,“这是不是钱茂那个老狐狸设的局?故意抛出个假饵,想把我们一锅端了?或者……是和珅?”她最后两个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
提到和珅,上官婉儿心头莫名一刺。那个总带着莫测笑意、送她西洋望远镜的男人……他的立场始终迷雾重重。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赵六的真实状况,还有那张残破盐引的来历。”
“怎么弄清楚?”张雨莲声音带着绝望,“难道再闯一次义庄?万一那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必须去!”陈明远眼神锐利,“如果赵六没死透,他是唯一见过幕后主使真面目的人!那张残盐引更是铁证!但这次,不能硬闯。”他目光扫过三个女秘书,“我们需要一个绝对‘合理’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进去验看尸体,让所有人都无法阻拦。”
次日清晨,扬州府衙外鸣冤鼓被擂得震天响。上官婉儿一身素缟,鬓边簪着白花,哭得梨花带雨,几乎瘫软在冰冷的石阶上,悲泣声字字泣血:
“青天大老爷做主啊!民妇那苦命的兄长……昨日去钱老爷府上收账,一夜未归……今早……今早竟被人抛尸在乱葬岗义庄!可怜我兄长老实本分,定是撞破了钱府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才遭此毒手!求大人开恩,允我收殓兄长尸身,也好让他入土为安啊!”
知府吴道仁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告搅得焦头烂额。苦主是个柔弱妇人,告的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大盐商钱茂,还涉及人命。更棘手的是,他刚收到钱茂派人送来的密信和厚礼,暗示此事涉及盐引倒卖的“大生意”,让他“妥善处置”。他捻着胡须,在堂上踱步,正想着如何搪塞过去,门外衙役又高声通传: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