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一场数十年不遇的暴雪席卷了京城,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昼夜不息,将朱墙金瓦的皇城与鳞次栉比的民居尽数覆盖,天地间唯余一片刺目的、死寂的素白,仿佛连上苍也为之披麻戴孝。
就在这个万物肃杀、寒气砭骨的清晨,宫中最沉重、也最象征着至高权力交替的那口景阳铜钟,终究还是被撞响了——皇帝,驾崩了。
钟声连绵九响,一声接着一声,沉闷、缓慢、悲怆,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鸣,穿透漫天风雪,传遍皇城的每一个角落,也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知情或即将被卷入这场漩涡的人心上。
谨亲王府内,主院锦熙堂中,刘谨在钟声敲响第一下的瞬间便已豁然睁开双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没有丝毫刚醒的迷茫,只有冰封般的沉静与鹰隼般的锐利。
他动作迅捷如猎豹,毫不留恋温暖的衾被,起身下榻,早已候在外间的亲卫立刻无声上前,伺候他迅速穿上那套早已备好、象征着亲王权柄与此刻特殊地位的玄色织金蟠龙亲王常服。
李晩妤被那穿透力极强的钟声从睡梦中惊醒,心口猛地一阵剧烈收缩,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下意识地伸手,紧紧抓住刘谨正在系紧腰带的衣袖,指尖因恐惧而冰凉,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夫君……这钟声……”
刘谨系带的手指微微一顿,随即回身,用力握住她冰凉颤抖的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骨骼生疼,但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却异常平稳、坚定,如同暴风雨中屹立不动的礁石:
“记住我昨晚,以及之前对你说过的每一个字。待在府里,紧闭所有门户,安抚好琛儿。无论外面传来任何消息,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许踏出府门半步,更不许让任何外人进入!”
他俯下身,在她光洁却瞬间失血的额头上印下一个短暂、冰冷却重若千斤的吻,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他的意志与力量传递给她,“等我回来。”
话音未落,他已决然松开她的手,猛地转身,玄色织锦披风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凛冽决绝的弧度,带着一身寒意,大步流星地踏出内室,消失在门外呼啸的风雪声中。
紧接着,王府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发出“轰隆”一声巨响,被彻底合拢,落钥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里清晰得令人心头发颤。
顷刻之间,整座谨亲王府仿佛从沉睡中惊醒的巨兽,又迅速变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被无形却浓重得化不开的肃杀之气严密笼罩。
所有明处暗处的侍卫全部被调动起来,甲胄碰撞声与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在雪地上窸窣作响。
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弓弦拉满,雪亮兵刃尽数出鞘,反射着雪地刺目的寒光,将锦熙堂与世子刘琛居住的偏殿院落围得水泄不通,连一只麻雀都难以飞入。
李晩妤强迫自己压下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心跳,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她走到床边,将同样被钟声和紧张气氛惊醒、正吓得哇哇大哭的刘琛紧紧抱在怀里,用自己微微颤抖却依旧温柔的声音,一遍遍低声安抚着:
“琛儿不怕,娘亲在,爹爹一会儿就回来了……”然而,她自己环抱着儿子的手臂,指尖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窗外屋檐下垂挂的冰凌。
她抱着孩子,走到紧闭的窗边,小心翼翼地透过窗纸的细微缝隙向外望去。
庭院中积雪深可没踝,一片皑皑,身着玄甲、外罩白色伪装披风的侍卫们如同铁铸的雕塑般,无声地矗立在风雪之中,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空气中,除了寒风刮过屋檐、卷起雪沫发出的呜咽之声外,再无其他声响,死寂得可怕,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
而此刻的皇城之内,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剑拔弩张的景象。
丧钟的余音尚在风雪中回荡,各方蛰伏的势力便已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闻风而动。
刘谨凭借其掌控的权势与雷霆手段,第一时间率领精锐亲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接管并控制了通往皇宫的各处重要宫门,尤其是直达皇帝寝宫——御乾宫的主要通道。
他手持皇帝病重前秘密赐予他的、可调动部分京畿兵马的赤金龙纹符信,以亲王之尊兼先帝托孤顾命大臣的身份,悍然下令:
皇宫即刻起全面戒严,四门落锁,任何人等,无他刘谨亲手签发之令谕,严禁出入!违令者,格杀勿论!
几乎就在刘谨控制宫门的同时,五皇子刘琮也在其母族精心蓄养的死士与部分倾向于“正统”的宫廷侍卫的拼死护卫下,冲破了几道外围阻拦,匆匆赶到了御乾宫外。
他一身刺目的雪白孝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与沉痛,身后紧跟着一群同样身着丧服、看似悲痛欲绝、实则眼神闪烁、不断窥探四周的官员。
“谨亲王这是何意?!”刘琮看着宫门前那些如同铜墙铁壁般严阵以待、手持利刃、冰冷地拦住他去路的刘谨亲兵,强压下心中的惊怒,沉声质问,声音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父皇龙驭上宾,山河同悲!本王身为中宫嫡子,于情于理于礼,都应当即刻入内,为父皇守灵尽孝,尔等为何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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