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郁得化不开。
星月隐匿,唯有药园深处的几盏照夜石灯,在氤氲的灵雾中印出昏暗光点。
韦仕盘膝坐在百亩灵田正中央,双目微阖,心神沉凝。
白日里以阴煞炼田带来的微妙变化,正被他细细体悟。
息壤传来饱食后的慵懒波动,土壤中那缕新生的“太阴”精粹,与他惊雷剑意残留的庚金煞气达成奇妙平衡,地气厚重磅礴,如温润潮汐般滋养着他的经脉,修为在无声无息中愈发凝实。
就在他心神沉浸,几近空明之时——
“唿……”
一声仿佛直接响在神魂深处的细微震鸣陡然炸开!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感觉。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巨手,猛地攥紧了整个空间!
空气中流淌的浓郁灵雾瞬间凝滞,如同被冰封。远处隐约的虫鸣蛙叫戛然而止,连微风都仿佛被抽干了所有活力,彻底死寂!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
这不是温度的降低,而是一种直透灵魂本源、冻结一切生机与希望的死寂阴森!
韦仕浑身汗毛倒竖!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中,骤然缩紧,几乎停止跳动!一股源自生命原始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
思维冻结,血液凝滞,连丹田内奔腾的灵力都仿佛被瞬间冰封,纹丝不动!
他强行睁开双眼!瞳孔因极致的惊骇而急剧收缩!
就在他正前方,不足三丈之处!
那原本缓缓流淌的灵雾,如同被无形之力粗暴地排开,向两侧翻卷,让出一条诡异的通道。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地矗立在通道的那头。
身影笼罩在一件宽大厚重的漆黑斗篷之中,斗篷的材质看不真切,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比最深的夜还要漆黑;兜帽低垂,将面容彻底掩盖在浓重的阴影之下,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压抑的轮廓。
“他”周身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安静得如同墓碑,却又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那是一种远超韦仕理解范畴的、冰冷死寂的庞大力量层级,仿佛面对的并非一个人,而是一片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深渊!
黑袍人微微抬首。
兜帽的阴影下,两点猩红的光芒骤然亮起!
那绝非人类的眼睛!更像是两点在无尽血海中浸泡了万载的冰冷宝石,散发着漠然、死寂、不沾丝毫人间烟火的气息,牢牢地锁定了韦仕!
“……”
没有声音发出。
但一股仿佛来自九幽黄泉最底层的意念,如同无数根淬毒的冰针,无视一切阻碍,狠狠刺入韦仕的脑海!
“蝼蚁。”
意念冰冷,平铺直叙,不带丝毫情绪,却蕴含着令人绝望的威严。
“安守汝之本分。”
“雷泽之事,非汝等可窥。”
“若再以阴煞之气,触及禁忌…”
“形神俱灭。”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柄万载玄冰凝结的重锤,狠狠砸在韦仕的神魂之上!
那不是威胁,那是一种宣判!一种基于绝对力量差距的、不容置疑的死亡宣告!
“噗——!”
韦仕如遭雷击,身体剧烈一震,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一口鲜血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喷溅而出,洒落在身前漆黑的土地上,触目惊心!
他周身灵力凝滞,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山镇压,几乎要被压成肉泥!
恐怖!无法想象!无法抗拒!
在这道黑袍身影面前,他感觉自己渺小得连尘埃都不如!
什么练气四层,什么惊雷剑意,什么百亩灵田,所有他依仗的力量和成就,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对方甚至无需动手,仅仅一个意念,就足以让他彻底灰飞烟灭!
就在这极致的恐惧与压迫,即将碾碎他意志的瞬间——
丹田深处,那缕新生的惊雷剑意,仿佛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猛地发出一声尖锐无比的铮鸣!
一丝至阳至刚、破邪诛魔的雷霆真意自剑意核心迸发,强行刺破那冰封般的恐惧!
同时,《基础饲剑录》那“锋锐无匹,一往无前”的功法要旨,如同本能般在他心间流转,死死护住他最后一丝清明!
“嗷呃…!”
韦仕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的低沉嘶吼,眼中血丝疯狂蔓延,竟硬生生扛住了那足以让寻常练气修士神魂崩碎的恐怖意念压迫!
他没有彻底崩溃,而是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透过无边的恐惧,死死盯住那两点漠然的猩红,牙关紧咬,嘴里传来带铁锈的咸味。
那黑袍虚影,似乎对他的顽强抵抗,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近乎不存在的波动,血瞳光芒,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下一刻,那笼罩天地、冻结一切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黑袍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浓郁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凝滞的灵雾重新开始流淌,微弱的虫鸣蛙声再次响起,令人窒息的死寂寒意迅速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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