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市委常委会议室,气氛庄严肃穆。
长条会议桌的两侧,坐着江州市的头面人物,市委书记王健、市长刘建国赫然在列。
陈望年和许天,作为被传唤的下级干部,只能坐在最末尾的位置,面前连个姓名牌都没有。
会议一开始,王健书记就将高远的辞职信,不轻不重地放在了桌上。
“江城县的同志,先说说吧。”
“高远同志,一位中央部委下派的优秀年轻干部,满怀热情而来,不到一个月,却递交了辞职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江城的庙太小,容不下这尊大佛,还是你们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
话语虽然平和,但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打在陈望年的心上。
这顶帽子一旦扣实,他这个县委书记的政治前途也就到头了。
陈望年刚要起身,准备按照惯例先做一番深刻的自我检讨,身旁的许天却轻轻拉了他一下,然后自己站了起来。
“王书记,各位领导,关于高远同志辞职的事情,我作为直接相关人,请求先做一个说明。”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这个年轻人身上。
王健眉头微皱,但没有阻止。
他倒想看看,这个搅动了如此风波的年轻人,能说出什么花来。
“高远同志是一位有理想、有水平、有风骨的学者型干部。”
许天一开口,没有半分辩解,反而先给高远戴上了一顶高帽。
“他的离开,不是因为我们排挤他,恰恰相反,是因为他在基层一线,发现了一个比他原先设想的,更具价值和可行性的发展模式。”
“而他认为,以他目前的身份和处境,继续留在江城,可能会阻碍这个新模式的探索和发展。”
“为了不让个人的前途,成为改革的绊脚石,他选择了体面地退出。”
“这份胸襟和格局,让我深感敬佩。”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逼走的嫌疑,又把高远的离职,升华成了一种为改革让路的高尚行为,顺便还保全了高远和在座所有领导的面子。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几位市领导看许天的眼神,已经从审视变成了好奇。
“哦?新模式?”
王健书记顺着他的话问道。
“就是高远同志报告里提到的那个江河山地特产公司?”
“是的。”许天微微欠身,开始了他真正的表演。
他没有长篇大论地谈理论,而是先讲了一个故事。
“在省药厂单方面撕毁收购合同,南坡岭全村人的心血即将化为一堆烂草的时候,我们没有去上访,没有去闹事。”
“因为我们知道,靠别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我们想到了一个笨办法。”
“我们找到了清河县一位在民间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土专家何天霸先生,他手里有遍布全国的私人诊所和小药铺渠道。”
“我们跟他说,我们用政府的信誉给你做品牌背书,用省农科院的技术帮你提升产品质量,你用你的销售网络,带着我们一起,杀出一条血路。”
“我们没要他一分钱投资,而是让他把钱直接付给农民。”
“我们成立的公司,政府不占一股,合作社的农民代表和何天霸先生共同持股,我们镇政府只派出监督员,确保所有利润都用在扩大再生产和村民分红上。”
“我们把这种模式,叫做政府搭台、市场唱戏、农民受益。”
“政府负责的是监督赋能和提供政策支持,把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这既发挥了我们体制的优势,又避免了外行领导内行的弊端。”
“高远同志看到了这个模式的生命力,他认为,这可能是解决我们山区长久困境的一把钥匙。”
“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地为我们写出那份调研报告。”
一番话说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在座的都是官场老手,他们瞬间就听懂了。
许天这番话,翻译过来就是:
我们是被逼的,是省药厂先不仁,我们才另谋出路,道义上我们占理。
我们的新模式,是响应中央精神的,政治上我们正确。
这个模式成功了,解决了大问题,并且得到了高远这位京派博士的认可,能力上我们过硬。
我们没花政府一分钱,没给自己谋一分利,所有好处都给了老百姓,道德上我们无瑕。
这哪里是检讨?
这分明是一份无懈可击的功劳簿!
市长刘建国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市长,我叫许天,现任红枫镇副镇长。”
刘建国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欣赏:“好一个许天!有勇有谋,是个干将!”
就在这时,王健书记的秘书快步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王健的脸色瞬间起了变化,他清了清嗓子,拿起面前的一份传真件,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刚刚收到省政府办公厅的传阅文件。”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