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办办公室,此刻已经变成了战场。
吴文斌双眼通红。
“许哥,全都在这了!”
“供销联社财务科的家底,一张纸都没少!”
老马则稳重得多。
他戴着一副老花镜,正拿着一块湿毛巾,擦拭着一本总账封面。
许天站在窗边,没有参与到两人的忙碌中。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堆积如山的文件。
“老马,文斌,别急。”
“我们不是来考古的,时间有限。”
“我们的目标,不是去核对每一笔鸡毛蒜皮的烂账。”
许天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找出资产和账目对不上的地方,也就是亏空。”
“第二,找出这些亏空,流向了哪里。”
他走到桌前,随手拿起一本出入库的流水账。
“李胜利他们经营了几十年,小账肯定早就做平了,想从常规科目里找问题,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以,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
许天将那本流水账,放在了另一本财务总账的旁边。
“老马,你经验最丰富,负责梳理主账,重点关注大额的资产减值、报废、和非正常损耗。”
“文斌,你带着两个年轻人,负责核对所有的出入库单据,和主账做交叉比对。”
“公安和审计的同志,麻烦你们做现场监督和技术复核。”
许天的指令清晰而简洁。
原本有些混乱的场面,瞬间变得井然有序。
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像一颗颗齿轮,开始围绕着许天这个核心,精准地转动起来。
吴文斌有些不解地问道:“许哥,为什么不直接查他们的银行流水和现金账?那不是更直接吗?”
许天笑了笑。
“能从银行账户上让你查到的,还能叫问题吗?”
“真正的硕鼠,从来不会在自己的窝里留下食物残渣。”
老马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明悟。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许组长说得对,查账,得查鬼账。”
查账的工作,枯燥而繁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整整一天,所有人都像陀螺一样连轴转。
到了傍晚,吴文斌那边最先有了发现。
“许哥!你看这个!”
吴文斌拿着几张出库单,冲到了许天面前。
“这几批货,都是轴承钢,价值很高。单据上写的是调拨给下属的红星五金门市部。”
“但是!”
他将另外几张纸拍在桌上。
“我让红星五金门市部的会计,把他们的入库单传真过来了,你猜怎么着?根本没有这几批货的入库记录!”
许天拿起单据,仔细看了看。
出库单上的签批人,是李胜利。
日期,是三年前。
“货,凭空消失了。”
许天轻声说道。
老马也凑了过来,面色凝重。
“这是典型的空转手法,账面上把货调拨出去,实际上根本没出库,或者出了库,不知去向。”
“只要两边的账对不上,就说明有问题。”
“查!”
许天只说了一个字。
“把所有类似的调拨单据,全部找出来!”
“重点查高价值、高稀缺性的商品!”
有了这个突破口,调查的方向瞬间清晰。
所有人,都围绕着这条线,开始深挖。
随着时间的推移,结果越来越触目惊心。
消失的,远不止是几批轴承钢。
还有进口的压缩机、成吨的铜材、紧俏的化工原料……
这些在2000年市面上极为抢手,甚至需要批文才能买到的物资,在供销社的账本里,就像滴入大海的水珠,不断地“调拨”、“报损”、“盘亏”,然后彻底消失。
老马的手,开始发抖。
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许……许组长……”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
“从94年到现在,六年时间……”
“光是账面上凭空消失的物资,按照当年的进货价计算,总价值……超过了三千万。”
三千万!
吴文斌倒吸一口凉气。
三千万啊!
这是什么概念?
整个江城县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才一个多亿!
这已经不是贪污,不是挪用。
这是把整个供销社的家底,给搬空了!
“难怪……难怪他们要放火……”吴文斌喃喃自语,脸色惨白,“这要是查出来,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许天没有说话。
他走到那面挂着江东省地图的墙壁前,目光扫过地图上的两个点。
一个是他们所在的江城县。
另一个,是省会,江城市。
“不对。”
许天缓缓开口。
“如果只是为了贪钱,他们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
“三千万的货物,凭他们几个,在江城县这个小地方,根本消化不掉。”
“这么大的量,一旦流入市场,立刻就会被发现。”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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