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市纪委的人到了。
带队的依旧是老赵。
依旧是没有寒暄,没有客套。
老赵看了一眼被许天踩在脚下的张达,冲许天点了点头。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
“带走。”
两个年轻干事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张达。
此刻的张达,哪里还有半点副局长的威风?
“我要给赵书记汇报!”
没人理会,被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包厢。
那两个老板更是面如土色,被一并带走协助调查。
直到走廊里声音彻底消失,许天才转过身,看了一眼一直守在门口的办公室主任。
“走吧。”
许天拧紧了那个保温杯。
“回局里。”
……
监察大队办公室。
气氛比坟场还要压抑。
之前那个打牌赢钱的胖子科长刘海,此刻正站在办公桌前,汗水把他那身原本就紧绷的制服浸得透湿,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其他的队员一个个垂手侍立,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道消息传播的速度,永远比红头文件要快。
新来的娃娃局长在金豪大酒店,把张达副局长给踩进去了。
这个消息
瞬间摧毁了这帮老油条所有的侥幸心理。
许天坐在那张刚才还堆满扑克牌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本值班日志。
他没有看那些瑟瑟发抖的混子,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角落里的一张办公桌上。
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
没有烟灰缸,只有一摞摞分类整齐的档案盒。
桌后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皮肤黝黑,头发有些谢顶。
刚才所有人都在恐慌、发短信打听消息的时候,只有他在默默地录入数据。
“你叫什么名字?”
许天开口了,让在场所有人心里一颤。
那个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局长会点他的名。
他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声音干涩。
“报告局长,我叫黄伟。”
“监察大队一共二十六个人,你是那个唯一的在岗人员?”
许天翻开手里的一份报表。
“是。”黄伟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同事那如芒在背的目光。
“这份关于电镀厂暗管排污的调查报告,是你写的?”
许天扬了扬手里那几张夹在日志里的打印纸,纸张边缘已经有些泛黄。
黄伟身子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是……但我没发出去,被……被扣下了。”
旁边的刘海脸色瞬间惨白,拼命给黄伟使眼色,眼皮都快抽筋了。
许天仿佛没看见这些小动作,他站起身,径直走到黄伟面前。
眼前这个男人,眼神躲闪,手指关节粗大有老茧,皮鞋边缘沾着红泥。
那是只有常跑排污现场才会有的痕迹。
许天心里有底了。
这是一个典型的技术型老黄牛。
技术过硬,性格耿直,因为不懂钻营。
甚至可能因为拒绝同流合污,被彻底边缘化。
“为什么要写这份报告?”
许天盯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这报告要是交上去,会得罪多少人吗?那是市里的纳税大户。”
黄伟沉默了几秒。
他抬起头,那双原本有些浑浊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些东西。
“我是92年大学毕业的,学的是环境工程。”
“那条暗管直通地下水层,如果再不堵上,那片村子两千多口人,喝的水里全是重金属。”
“那是慢性毒药,是杀人。”
“得罪人?”
黄伟惨然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刘海。
“我在这个科员的位置上坐了十年,早就没人可得罪了。”
刘海此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许天一个眼神把话堵了回去。
许天看着黄伟,嘴角终于微微上扬。
他伸出手,帮黄伟整理了一下领花。
“十年。”
许天轻轻拍了拍黄伟的肩膀。
“这十年,你受委屈了。”
黄伟的眼眶瞬间红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十年冷板凳,十年被排挤,被嘲笑是书呆子,被家里人埋怨没出息。
所有的心酸,在这一句受委屈了面前,差点决堤。
许天转身,目光扫过那群混子,声音骤然转冷,带着威压。
“鉴于监察一科科长刘海同志涉嫌严重违纪,我建议局党组暂停其职务,配合纪检组调查其在岗赌博和玩忽职守的问题。”
刘海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
“局……局长,我……”
“闭嘴。”
许天没给他求情的机会,直接宣布第二项决定。
“监察一科的工作,暂由黄伟同志主持。相关任命程序,明天的党组会上我会正式提出来。”
“黄伟。”
“到!”黄伟下意识地立正。
许天从老赵手里接过那份牛皮纸档案袋,拍在黄伟怀里。
“这里面,是张达这些年压下的所有违规排污企业的名单,还有部分我掌握的初步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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